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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小樹是大班生了。
「我是,水仙花班!」她喜不自禁。
我關心著幾個我熟悉的名字:李俊毅呢?朱衍恆呢?張芙甄呢?…..有的到茉莉花班,有的在星星班,奇怪她絲毫不以為意,一視同仁地又談起幾個新名字。沒良心的孩子!
唉,我承認,這又是媽媽多慮多心、胡亂牽扯了,吉智幼稚園就只有二層樓,分班恐怕與我所預設的「分離」扯不上一點關係。這不免暴露出我潛藏的偵視,緊貼著一個孩子的成長,我實在太好奇她對各種現象的情緒變化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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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一休假,我在家裡混了一天,傍晚決定進行「健康人生」首部曲。一大一小向五十公尺外的溪洲公園邁進。(啊,寫到這裡,才想起來我們故作姿態帶去的羽毛球拍竟放在公園座椅上,最後完全忘記這件事,直到二天後的現在…..)
總之是毛毛燥燥地對打了五分鍾的羽球,迅速過境地在阿公阿婆的體操器、青少年的藍球場、小朋友的溜滑梯、及中年婦女(對!就是我的同儕!)的國標舞…..繞了一圈,這夜間公園,可真熱鬧有趣!還有國中女生戴著耳機大聲唱著情歌,以及一個帥帥的男孩在路街下看書。
閱兵畢,我與小樹決定分頭玩耍。
我決定加入花白頭髮的一群,視線正好看得見小樹自在穿捘在溜滑梯、兒童遊樂區之間。而我主動投入的這支運動隊伍,應該是年龄層最高的一群,他們扭頭、扭肩、拉腿、扳腰,使用很老式的四八拍,有一名婦女很是中氣十足地帶動唸出節拍,一旁的手提錄音機,一曲曲應接順當的竟是六0年代的反戰歌曲及電影配樂,我幾幾乎要因為太熟悉而唱出聲來。
小樹在吊單桿上攀爬,很有毅力地愈吊愈久,得意的身形卻是無人可以展示,也不見她氣餒。再接再勵。旁聽的孩子都是成群結伴來,她默默站到旁邊,有人搶了她的位置也不見她反擊。她來來去去,不多時就交了朋友。我甚至看見她玩著不知何處借來的滑板車飛行,在公園的灌木叢中忽隱忽現。
年近四十的我站在白髮隊伍裡,很是顯眼地拉低了平均年龄,我不免看出幾位阿姨、伯伯接近欣慰的眼光不斷飄向我,因此暗下決心要從頭到尾把一整套操練作完,不好辜負了人。
三十分鍾後,老人隊休息了。我脫隊去尋小樹,那是月光下的溜冰場。一個踮著腳騎越野車的男孩,二輛滑板車分別掌握在二個面容清秀的國小男生的腳下,一旁是耐心追逐的小樹。她不喧鬧,不爭執,她安靜地、毫不放鬆地跟著尺寸較小的那輛滑板車前進,追逐與停頓。小男生繞了半圈,像是結束了示範與操練,把龍頭交給她,小樹理所當然接了過來,像是輪流分享,但我看出來了,這個「輪流」的間距明顯是小樹佔了比較長的便宜。我與她對視而不動聲色,不讓孩子們知道小女生來了個監護人,怕掃興。
我興致盎然享受夜風與月色,且和大滑板車的高年級男生聊了起來,他們好厲害,還會直排輪呢,真叫人心嚮往之。
再後來,小男生的滑板車幾乎全讓給小樹了。他和另一個不知何時出現的胖男孩想和小樹藉空隙搭訕二句,但小樹霸佔了滑板後很明顯連敷衍都不太願意,她快速飛行,在二個男孩百無聊賴玩起小皮球時,還會講義氣地稍作停歇把滾過來的球拍打回去,再返身上車,離去。她的表情嚴肅、專注、不可侵犯,她重重地跌倒了(唉,都擦破皮滲血了,回家後洗澡時才知道哇哇大哭。),立即又爬起身來再小跑步、推滑前進,一試再試,做一件天下最重要的事。
我的催促,她的不捨,想當然爾在該回家的時刻出現,但她已經是個講道理的孩子,我們說好再溜一圈,她說到做到,把滑板車依依不捨地放在溜滑梯旁邊:「噯,我要回家了。」
「哦,」小男生更依依不捨,掛在滑梯上大聲道別:「再見。」
小樹沒有回應。她走過來對我說:「走吧!」
「你不說再見哦?」我小聲說。
她別過臉去。
「你向哥哥說謝謝嘛。」
她不語。小樹不想做一件事時,就是不說話、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說謝謝嘛。」
「哎唷!」
這反應我可不懂了。一直到走進家門前,我還在嘮嘮叼叼問:「為什麼呢?為什麼你不喜歡說謝謝呢?這樣很不禮貌欸。」
她飛也似地閃進家門,不理我。
我開始警覺,我一定要小心自己不經意就要淪落成「上一代的人」,看不懂孩子們隱然成形的往來默契,還硬要喋喋不休是多麼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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