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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樹極愛皮皮。以前天天見面不明顯,現在皮皮每週五至週日才回家,小樹一聽見開門聲,就疾奔而出:「皮皮!」熱情洋溢,奔放的聲音與飽含的情意都令人聞之動容。
小樹一個人時,可以幾個芭比娃娃(是,就是各個阿姨、親戚送的,身材姣好、貌美、性感的西方芭比。原本我們以為不可能會讓孩子們沈醉其間的那種娃娃,小樹已有五、六個了。)和小狗小熊,身上的配件、衣服互換,搭配各式髮型、飾品,就玩上好半天。小男生皮皮稍稍笨手笨腳了些,且美感經驗也略嫌不足,但似乎也可以和小樹一淘拿著芭比進進出出,學著小樹怪聲怪氣地演戲,勉強成伴。
更多的時候,她與他就窩在二樓的臥室裡,我想她確實是偏愛阿舅家裡不時開得特強的冷氣、信用卡換來的全套玩具、還有臥室裡獨立的電視可以不受打擾地顉定東森幼幼台……這些客觀的硬體條件,都更讓小樹如入渡假村,遛漣、徘徊許久,且多半這是週五,次日不必上課,她樂得窩進二樓阿舅家,至夜不願歸。週六、日我要出門,她偵探著皮皮的去向,若他也不出門,小樹就順勢賴在二樓玩一天不膩。唉,孩子真要一起養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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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個孩子的玩耍,當然免不了是貌似相親相愛,和諧一陣子就要吵鬧、打架、沒完沒了。
先是有人哭了,皮皮爸爸問:「你聽這是誰?」
孩子的哭聲大同小異,我傾耳細辨:「皮皮吧?...」
不一會兒,掩面啜泣奔來告狀的,是小樹。
「皮皮打我....」她抽抽噎噎,淚如雨下。
「哦。」我摸摸她的頭髮,思考著該不該介入、處理。她柔順挨過身來。過往的經驗是,我若要說理而不先承接她的情緒,小孩子就更委屈了,什麼都說不清。唉,我也不是天生知道如何當一個「正確對待」的媽媽呀。
「媽媽,皮皮都不乖,」她平靜了些,更用力告狀了:「我沒怎麼樣,他就打我了。」
「你要我去打他嗎?」我想著小樹自小就不是一個攻擊性強的孩子─啊不,她甚至連自衛的能力都很低,多半就是哭哭啼啼找大人求救。而我頂不喜這種愛告狀的小人行徑,老要和她拉扯許久,不願介入。
「嗯。」她不哭了,現在是個仗勢欺人的小孩。
「不可以。」我決定置身事外:「大人不可以打小孩。」
「那你為什麼可以打我?」
咦?真是大哉問。考倒我了,可這因材施教的場合也太複雜了些。更何況當「雙方家長」都在場的時候,加害者家長似乎也不能不介入,我的弟弟只好也揚聲把他兒子叫喚了出來:「皮皮,你為什麼打姐姐?」
不到三歲的皮皮使用更支離破碎的語言,描述了小樹如何先把玩具搶走,他不過是搶回來時撞到小樹的頭….等等等。小樹此時已回過神,偷眼瞄著、豎耳聽著自己的罪狀如何被暴露出來。
「小樹!」阿舅說,半譴責半失笑:「你惡人先告狀哦。」
她噗呲笑出聲來,眼淚還掛在頰上。
「小樹,去說對不起。」我說。
事情大逆轉,受害者搖身變為加害者,小樹紅了眼又要流下淚來。
她自小就極固執不願開口說「對不起」,再怎麼明顯做錯的事,要她說「對不起」簡直是大大刺傷她的自尊心,哭嚎著寧可被打也不說。我一直想弄清楚到底那個字眼當初是伴隨著什麼特殊意涵,在她腦袋裡被理解成什麼樣的妖魔鬼怪。
我敲敲她的頭,不讓她又演起固執的自尊心戲碼:「嘿,你先打人哦。」
她情緒一中斷,展顏就笑:「皮皮,對不起。」
我稀奇了,趁勢追擊:「說我以後不會這樣對你了。」
「我以後,不這樣你了。」她潦草帶過。
皮皮其實是沒聽懂,不知道他無意間開啟一個神奇的把手,讓小樹的「對不起」這樣輕易出口。他牛頭不對馬嘴地說:「小樹,這個給你看!」
伸手過來一個塑膠組合風車,看來簡直像是以德報怨。
兩個小孩大和解,手牽手又去玩兒了。
我想他們只是缺乏觀眾,不時要專心看電視的大人介入遊戲中跑跑龍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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