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7月12日 星期三

學習















200607十三行,王子面、皮皮、和小樹






小樹、皮皮、王子面難得合照,在十三行博物館門口


吉智幼稚園的老師偶而會打電話來,若不是問小樹怎麼又沒去上課了,就是特來告知一些「異狀」,例如:小樹今天下午說肚子痛、小樹中午睡覺一直講話,老師打了她的手心一下...。我總想,現在的老師真辛苦,處罰孩子還要特地報備一下,免得家長來興師問罪吧。

學期末,老師又來電了。


「小樹媽媽,我是張老師,你覺得,小樹還需要加強什麼學習嗎?」


[@more@]


「哦,」我著實沒想過這個問題,回答得有點語無倫次:「都可以啦…..玩得高興就好了。」


「我們想了解家長的期待。」張老師很客氣,像問卷電訪人員。


「那,那老師覺得小樹的學習怎麼樣呢?」


「小樹啊,很好啊。」突然被反問,老師也有點緊張似地努力回想:「她的拼音很好,發音很清楚。數學比較弱一點。」


「真的嗎?」我開懷大笑,我都不知道呢。又追問:「她在學校裡和小朋友相處得好嗎?」


「很好啊,她和大家都很好。」


「她會和人吵架,會亂發脾氣嗎?」


「小朋友吵吵鬧鬧都會有,她還好。」現在,換張老師回答問卷了。但她太是客氣有禮,也太謹慎。


「我聽她有時候會說誰誰誰不和她好了,她的情緒會很受影響嗎?」


「不會欸,有時候男生比較皮,她會跑來跟我說。」


「嗄~她會跟老師告狀哦?」我嘖嘖稱奇:「我小時候最討厭這種學生了!」


「不會很多啦。」老師真貼心,一定是怕家長不滿意孩子被批評。


「她應該不會是主導性很強的孩子,大概就是跟著大家玩就很高興吧?」老師的說辭這樣模糊,缺乏形容與描述,我只好自問自答。


「還好欸,她也很主動啊。」


又是還好。可猜想老師還有好多電話要打,不好意思再拖延她的時間,但我記得家庭連絡簿上老師有個漂亮的英文簽名,字也寫得瀟灑,我們偶而會在連絡簿上交換一點訊息。


「張老師,你是Ariel啊?」


「是啊。」她總算放鬆了些。


「謝謝你囉。」


「謝謝小樹媽媽,拜拜!」


我搜索著腦袋裡幾度接送小樹時看見的老師臉孔,不知道這個寫字比談話瀟灑的年輕女孩是那一位。這個幼稚園的空間設計其實不好,為了安全而上顉的大門,平日要去得先按鈴等人來開,接送孩子時老師總敫勤地等在大門口,這樣,我就不好意思脫鞋進入學校裡了,幾乎見不到其他孩子呢。心中不無遺憾。


七月中,畢業晚會,我真是好期待見到那個些經常被小樹提及的名字。

2006年7月4日 星期二

心意


20050409在社大
六月底,菲律賓獨立日,這是國慶大節日,一早我就帶著小樹到寶新國小,我們的菲律賓朋友借了大操場辦慶典活動。


天氣是太熱了,教室的長廊有風,清爽涼意。一群孩子們在溜直排輪,再過去,是溜滑梯,我把小樹留下來,先到操場去尋找我的菲籍朋友。


再回頭找她,她逕自坐在長廊轉角,心情特好地看著孩子練習,旁邊有幾個母親,帶著水瓶、毛巾、外套,想來都是全程陪孩子來上課的。我也想學直排輪,一心等著小樹再大一點點,母女倆一起來上課。但現在,我們坐在地上很顯然是擋到孩子們的練習了。我快速領著她回到操場的攤位上。


後來,那個小男生就來了。我們在操場上走動,她說:「那個哥哥我認識。」


那個小男生,顯然是特意來找她的。其他的孩子們都在走廊下,順著平滑的磨石子地板練習,獨獨他一人溜到沙土與雜草的烈日下操場,四處都是菲律賓人,他佯作自在地東滑西走,分明就是要航進小樹的視線。


[@more@]


我說:「你去找哥哥呀。」


她笑了,更用力地握住我的手,不讓我離開。笑著,不靠近。也不遠離。


我要走遠,她拉住我,和小男生眉來眼去,不對話的兩個人之間好不熱鬧。


我大聲對小男生喊話:「你幾年級呀?」


「二年級。」


「你要不要過來,我幫你們照相?」


「不要。」他說,轉身滑了一圈又溜回來。


「小樹,你去哥哥那裡,我幫你們拍照?」我小聲說。


「啊~不要。」她又笑,掔掔牽著我,眼睛盯著飛來飛去的小哥哥。


這二個小小人,不知打那裡學來這一套迂迴輾轉,且樂在其中。但天氣實在太熱了,我沒力氣耗著當鵲橋,決定要走人了。


「小樹,說拜拜囉,我們要走了。」


「拜拜!」她倒是乾脆,大聲叫喊,和我一起往校門口走。


哥哥依依不捨,在原地轉著繞圈圈。我心中有小小遺憾:唉,這一別就可能再也見不到面了呀,日後多年就算又見著了,也是認不出來的了...我拍了二張小哥哥的相片,不知補償什麼似的。


走了幾步,小樹忽然喊停:「等一下。」


她從小揹包裡翻出昨晚爸爸給的二個透明小小米飛兔,快步跑回頭,終於,她主動走到小哥哥面前。


「給你。」她說。


「哦。」小男生張開掌心看,靜止不動了。


小樹跑回來,心滿意足:「走吧!」


我目瞪口呆,好細緻的心思與心意啊,無以言說,到此為止。

2006年7月2日 星期日

剪髮

200607剪頭髮啦

小樹剪短髮了。


我們盤算了好一陣子,夏天,剪個小男生頭,爽俐輕鬆,不必天天綁辮子。


問她:「像皮皮那樣好了,洗完頭,一下下就乾了。」


「好啊。」她很乾脆。


倒是奶奶捨不得:「長頭髮好看呀。」


「還會再長嘛,冬天再留好了。」我說。


外婆也很明快:「我來剪好了,不要再花150。」


我心中想,她又想試試那把屏東街上花700元的剪刀了,自從把我的瀏海剪成小香菇、把皮皮的後腦舀砍了一半笑死人的小平頂後,已經很久沒人再讓外婆當試驗品了。說實話,我也挺想動刀,拿小樹當白老鼠,試試自己的手藝,以後可以包辦全家人的頂上風光,呵呵,真是太溫馨了。

[@more@]


但奶奶很是慎重,一天天拖著,擔心巷口的家庭理髮剪不好,擔心太土太俗太呆氣,左思右想決定帶小樹到中壢她熟識的店裡剪髮。最後是小樹等不及了。


「我要剪頭髮。」她說,跟著我進房間。


「好。」我匆匆放下揹包,拿換洗衣服要洗澡。


「現在。」她說,跟著我走到浴室。


「我們一起洗完澡再去,好嗎?」我又走去拿她的衣服。


「現在剪,再洗澡。」她再尾隨而至衣櫥前,害我一轉身差點撞上。


嗯,這個邏輯比較對。我被說服了。再說服奶奶:「剪壞了,還會再長回來呀。」


然後我們手牽手一起去剪頭。理髮師說:「她臉型這樣小小的,剪短了整個露出來就很漂亮。」


我想的是:「漂亮的臉型,怎麼剪都很好看啊。」


然後回家要每一個人都大大稱讚小樹。


隔天放學後,快快問她:「有人發現你剪短頭髮嗎?」


「有啊,李建達說好可愛啊。」


「其他的同學和老師呢?」


「他們都不好意思說。」


「他們都覺得好可愛嗎?」


「對呀,」她理所當然:「只是他們都不好意思說。」


再一天,奶奶陪她去公園,有個小鹿班的女生來挑釁她:「小樹,你剪短頭髮,好醜哦。」


不慌不忙,我們的小樹說:「是我媽媽要我剪的啦。」

2006年6月18日 星期日

大人與小孩



20030412討厭的美國,小樹第好幾次在反戰的街頭
小樹又發燒了,整個人病奄奄的,沒有一絲神采。


週日到tiwa,她安靜地睡覺、走動,並開始煩噪。生病的人,特別容易耍脾氣,大人也一樣,何況是稚子,她不知道這樣的難受是什麼,身體耐不住,就往心情上火。


她堅持要玩「燙頭髮的遊戲」,可我急著要打發她到另一台電腦前,免得礙了我作功課。茫茫遊戲海中,我愈急愈找不到。她生氣了。


「你找呀,你找呀。就燙頭髮的遊戲嘛。」


「我找不到呀。」我無辜又無奈地在數百個好玩遊戲中,隨機取樣,一個個開啟遊戲首頁讓她確認。


「就不是這一個嘛,不是,你怎麼不會找。」她一再否定我的選項,口氣愈來愈差。


「我不知道在那裡呀。」


[@more@]


「你是大人,你怎麼會不知道?」


「我就不知道呀。」


「你是大人欸,」她義正嚴辭指責我:「大人就要知道呀。」


「那你為什麼不知道?」


「我是小孩子,你是大人,大人要記得呀。」


「可是我,我也沒有那麼大….我有時候也是小孩子呀。」我耍賴了。


「你怎麼可以當小孩子?」她簡直是氣急敗壞:「大人就是大人,大人就要知道!」


她是發燒的、生病的、鬧脾氣的小孩,我只能屈膝卑恭、唯命是從,不可以答辯。嘆口氣回到我的電腦,唉,又作不成功課了。但我的電腦裡「我的最愛」中存了好幾個她喜歡的網站,這應該是最不會出錯了。我耐心地請她指導我點選,把電腦讓給她。


「啊,這個就是!」她說,很快地又有新問題了:「沒有聲音!」


她熟練地打開喇叭,無效。她開了又關,一樣沈寂。她都快哭了。


「聲音壞掉了!我不會修。」我很乾脆。


她知道不會修電腦向來是我的能力缺陷之一,這部份在她的記憶中我從來不曾幫上忙過。這很好,這項技能不是「大人」都懂的,是「爸爸」專屬。我這個大人因此逃過一劫。


喪氣的小樹,賭氣在辦公桌旁生悶氣,我拿起相機要照下她發呆的神氣,她有氣無力地看了我一眼,把頭埋進臂彎,不給拍,不配合,消極抵抗,不到二分鍾竟至睡著了。我快快抱她到沙潑上休息。


等到一覺醒來,她稍稍回復了點神氣,仍是不開口,保持她作為一個身體不舒服的、害羞的孩子的特權。但她在紙上大大寫下「張樹、張小樹、小樹」的字樣,並打了勾,註記100作為滿分的標誌,且在四週圍畫上花兒朵朵開。然後拿著遞到靜如眼前,引來「哇,你會寫名字了欸!」的誇張讚美,再邁步到客廳,一聲不響地遞紙過去給Ellen,我偷眼看見Ellen她們正在交談,沒注意到小樹,小樹不氣餒地再繞到另一頭,再送一次紙,仍是不聲不響。


我悄聲告訴靜如:「糟了!Ellen她們看不懂中文,不知道這麼小會寫這麼難的字是很值得讚美的。」


「糟了!」靜如說。


但我們是多慮了,我們的外勞朋友們何其友善、聰明、善體人意。Elsa、Emma、Alice….等人都好配合地、此起彼落地大聲讚美了:「哦,好棒哦!」、「樹,你好厲害哦!」、「very good!」…小小孩志得意滿,悄悄回來向我驗收成果。


我也覺得,生病了還寫了這樣好看的、圖畫似的、難寫的中文字,五歲半的小樹真是好厲害哦。

2006年6月13日 星期二

小樹故事之六


















620樂生遊行



這個故事,由小樹開始。


樹:有一個小女孩住在森林裡,很快樂。


媽:她有很棒的草原、大樹、陽光、水果、小動物,可是她沒有朋友啊。


樹:所以她決定去找朋友。


媽:她掮了一個小背包,採了二個新鮮的蘋果放進去,要去找朋友了。


樹:她走啊走,遇到了一隻小鳥,小鳥飛過來跟她玩。


媽:她對小鳥說:「我要去找朋友了,以後遇到什麼事,你要幫我哦。」


[@more@]





樹:小鳥說:「當然啊,我們有很多小鳥都會來。」


媽:小女孩就說:「我只要喊:小鳥兒,小鳥兒,你就要來幫我哦。」


樹:小女孩就繼續走,她遇到了小樹和小紅豆,走!你們和我一起回森林,和我住在一起。


媽:他們三個人走啊走,糟了!下雨了。怎麼辦呢?


樹:小女孩就喊:小鳥兒小鳥兒,小鳥就拿了很多把傘給她們。


媽:他們走啊走,咦,前面有老虎啊。


樹:老虎在喝水,總共有五隻老虎。


媽:小鳥兒小鳥兒,趕快來幫我殺掉老虎啊。


樹:小鳥兒已經被狗狗用帶子繞在脖子上吊在樹上了。


媽:什麼?小鳥兒死了嗎?


樹:不是,我有看新聞,狗狗把小鳥吊起來,還沒死,救命啊。


媽:小女孩趕快去救小鳥。這樣,小鳥可以來殺老虎了嗎?


樹:可以。他拿了一把刀,就殺死一隻老虎了。


媽:其他四隻老虎呢?


樹:他們都嚇走了。


媽:好啦,現在小女孩和小樹、小紅豆都走到家門口了…..啊,糟糕!小女孩忘了帶籲匙!


樹:小鳥兒說,咦,籲匙剛好綁在我身上,他就飛去開門了。


媽:太好了,小女孩和小樹、小紅豆就快樂的生活在森林裡,他們吃蘋果、吃很多水果和稻米、吃老虎肉、還想吃小鳥….


樹:欸!(重重的打斷,像是我很不禮貌似的。)她們吃鴿子、吃小鹿肉、吃香蕉....


媽:不能吃小鳥嗎?


樹:小鳥是好朋友,不可以吃!


媽:哦,這樣就很快樂了嗎?


樹:對呀,他們就很快樂的住在森林裡了,有好朋友一起。

豬頭還有誰?












200604聖多福外








中山北路的菲律賓商店前。



弊案連連,罷免總統,藍綠對抗…….煩!


奶奶說:「小樹今天一直說國民黨是豬頭!不知道那裡學來的,要小心啊,人家一定以為我們是挺扁的。」


我說:「小樹,過來!民進黨也是豬頭,知道嗎?」


小樹:「好啦。你又沒有告訴我。」


………………………


源起是610聲援樂生的遊行,我們母女倆義不容辭,頂著大太陽就去了。


遊行隊伍中途到國民黨黨部前抗議,小樹很入戲、很上道地發問了:「國民黨為什麼沒有人出來?」


「因為,他們是笨蛋。」



[@more@]


我於是很因材施教地把樂生的阿公阿婆要被趕出家園的故事,以孩子們聽得懂的方式說了一遍。但她顯然興趣不大。


等隊伍走到總統府前,小樹還沒回過神來,又問:「國民黨為什麼是笨蛋?」


蘆荻社大的瑩琪恰好在旁聽見了,立刻很熱心地很爽快地回應小樹:「因為,國民黨是豬頭!」


「啊,豬頭!」小樹滿意地咯咯發笑。


新字眼,新口號,她於是連續二天都在幼稚園裡散播「國民黨是豬頭」的訊息,如狂熱教徒。


「小樹,你向誰說了?」


「張恆惠、林馨文、李建毅、鄭凱宏....」她洋洋灑灑說了一大串。顯然信徒不少。


「不要再說了好嗎?」在第一家庭頻頻扯出弊案的時刻,罵藍營好似在護扁,我覺得若被貼上這個標籤未免虧大了。


她翻個白眼,頗不以為然。


我想這樣的政治教育未免太緊張了,更何況她說的分明是實話。


「那好吧,你要說,國民黨和民進黨都是豬頭哦。」鄉愿的、沒種的、也是老實且現實的媽媽說。

2006年6月10日 星期六

太陽樹




20050207




難得,真正是近日來難得一天不必進城工作。


雷雨轟隆,過午才停。空氣有清淨意,我們整理了一袋子不要的玩具、衣服,要拿去舊衣回收箱。樓下的孩子們追逐、打鬧,佩君穿著晶亮的高跟鞋來拉小樹:「你來玩呀。」小樹高聲說:「我要和媽媽去丟東西。」爽快地和巷口的孩子們道別。


「等一下,我們回來,你去和大家玩。」我好意提醒,其實心裡盤算著,回來後可以奪回我的電腦,好安心作功課。


「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貼心的小樹。唉,煩惱的媽媽。


我們一路閒晃回家,東市買筆記本、西市買麵包、北門看綠樹、南側聞茉莉。


[@more@]


「他們叫我太陽樹。」她蹦蹦跳跳說。


「為什麼?」


「鄭凱宏啊,每次都跑過來亂叫:太陽樹、小免樹、大象樹…一直叫一直叫。」


「你怎麼說?」


「我就不理他呀。」她搖晃著頭,忍不住一絲驕矜,一點得意。


「他想和你玩啦。我想他喜歡你吧?」


「是啊。」理所當然。


「那朱衍恆呢?」我老是不小心說成朱學恆而經常被她糾正,這名字因此特別熟。


「他不和我說話。」


「為什麼?」


「他害羞啊。」


「他喜歡你嗎?」


「喜歡啊。」


「你怎麼知道?」


「他和我打勾勾,他和我玩,可是他不說話,他害羞。」


「他很帥嗎?」


「很帥。」


「比鄭凱宏帥嗎?」唉,又來了,真抱歉這實在是無聊的媽媽,老想追問比較級與最高級。


「一樣帥。」這小孩若不是面面俱到,就是真正無差別心。老襯得我問話太庸俗。


「還有誰喜歡你?」


「李建毅呀,潘艾呀。」


「張福真還是不和你好哦?」


「對呀。」


「她可能是害羞吧?」


「她不想和我好。我問她,她說不要。」


「那她和誰好?」


「她跑去大班和她姐姐玩。」


「都不和草莓班的小朋友玩嗎?」


「對。她只和她姐姐好。」


「這樣好可憐,你要主動去和她說話、和她好呀。」


「我有呀。」


然後我們回到家,她開始專心玩剛買回來的紙娃娃,自言自語、自說自話,這樣很好,我知道她可以玩很久,一人扮數角。這情境我如此熟悉,至今我仍記得那些仲夏午后,一個人在前院寫功課、或無聊閒坐時,尚是小小孩的我,就可以順口自編自導了很複雜的武俠的、奇情的、恩怨情仇的故事,這個那個對話源源不絕、想都不必想就流淌而出。一點也不寂寞的,那個胡思亂想的小孩。


我就在這難得不被干擾的時刻,記錄著小樹,與我自己。

2006年6月9日 星期五

小樹故事之五







連續好幾天早出晚歸,早上爬不起來幫小樹綁辮子,半夜回家從門縫中看見她與奶奶熟睡的身形。


一早,她出門上課前,跑來房間賴到我懷裡,我模糊醒來抱著她:「小樹,我好想你啊…」她一溜煙又跑了。後來奶奶轉述,小樹進房門前先說了:「我好久沒看見媽媽了,我要去看她。」


平常,爸爸都睡到中午才起床,有時小樹彆扭不起床、死抱著枕頭頑抗刷牙洗臉,我與奶奶軟硬兼施都行不通時,就只好搬出大樹恫嚇她:「再不起來,我要去叫爸爸囉,去叫爸爸起床囉…」大樹是鐵腕政策,所有小孩都怕他,知道他言行一致、說到做到、心狠手辣,不像我們的「我要打你囉,我生氣囉,你出去好了….」等嚴厲措辭都藏著一個柔弱無能的捨不得,而孩子們很快就會洞察這些虛張聲勢,耍賴到底,諒你拿她沒辦法。


一早被吵醒的爸爸,更是沒好氣:「做什麼?還不起床?吵什麼吵?」


[@more@]


見風轉舵的小樹,淚眼汪汪就爬起來了。


晚上我們的睡前故事是這樣的:


媽:有隻小鳥喜歡唱歌,每天早上都啾啾啾….啾啾啾(我學著鳥叫聲,這邊唱,那邊唱,在小樹身上啄個不停。她亮著眼睛又笑又躲。),唱得很大聲。她的名字是小喜。


樹:爸爸媽媽就說:吵死了,不要再唱了。爸爸媽媽都睡得很晚,早上還在睡。


媽:什麼?可是小喜愛唱歌呀,她就小小聲的唱:啾啾啾…啾啾啾…(我放小聲量,在她耳邊呼氣,她又笑起來。)


樹:小妹妹就說:啊,小喜,你到房子後面來唱吧。


媽:這樣就不會吵到爸爸媽媽了嗎?


樹:爸爸媽媽在房子裡,怕吵的是小喜的鳥爸爸、鳥媽媽啦。


媽:他們也是鳥,睡這麼晚哦?


樹:對呀,他們很晚回來。小喜到房子的後面來唱歌吧,這裡有很大的草地,還有牛。你要小心,否則牛會噴出牛奶來,噴得到處都是。


媽:小喜就啾啾啾唱得很高興,牛就把牛奶噴得到處都是。


樹:我們就把牛牽去喝水,喝水了就不會噴牛奶了。小喜就啾啾啾、啾啾啾(她也學著用手指在嘴唇前啄著、啄著…)一直唱歌了。


媽:小妹妹呢?


樹:也在草地上,和小喜一起玩呀。

2006年6月2日 星期五

發燒的一天




200605中山北路

半夜,小樹渾身滾燙。


猜想是前一晚和發燒的皮皮玩,互相感染了。我執意想著網路上教的德國孩子退燒的法子,去弄了溫水、毛巾,包在她的二隻大腿上,記不得該包多久,總之是意思意思停留了總有五分鍾以上,又記得似乎不能蓋大被子,忙忙弄弄,似乎溫度下降了些──這也不準,原本包在被子裡悶出一身燥熱,溫度計一量都到39.5,我這麼又擦頭、臉、身子的,來來去去,體溫降也是應該,但不管怎麼說,38.2度,讓人放心些。大樹原本堅持要去掛急診,被我這麼一攪和,也累得倒頭大睡,還不安穩地時不時探看我在弄些什麼。我把所有步驟都做完了,抱著小樹到隔壁一道睡,心想再幾個鍾頭天也亮了,我們也就「自然好了」,不用藥。心中不無沾沾自喜。


[@more@]


早上八點,體溫又上昇了,渾身發燙,又是39.5!媽媽去向弟弟要了一包皮皮的退燒藥,藥一吃,人很快就有精神了─太快了些,似乎是原本就要好轉了,只是藥剛好也入口,兩者到底有無關連,也實在費疑猜。


好了,快十點了。皮皮也上學了。我估量著到底要不要兩母子都請假,看小樹精神奕奕,決定耗到大樹十一點起床,要他分別送我與小樹去上班、上學。


小樹於是吃早餐、看電視、打電腦,十分正常,且太正常地決定不上學了。


「我要和你去上班。」


「那你要做什麼?tiwa沒有小朋友。」


「我畫畫啊。」


「你不可以吵哦,我要工作。」


「我不吵,我畫畫、寫字。」


ok,就帶著吧。我原本只有一份公文非到辦公室蓋章完成,其他工作都是可以在家完成的。下午二時的一個會議,當然就草草請了假,「小孩發燒」的正當性無人敢置二辭。


十二點到了tiwa,她開始昏睡,近一時,又來了,渾身發燙。煮了水餃也不吃,人倒是乖順,紅著臉說:「我要去醫院。」


發燒到頭痛的地步,就大聲嚎哭,淚水不斷線地直直落到衣襟上。好可憐。再來,就安靜地、柔順地趴在沙發上,等我結束手邊的工作,奄奄一息看著阿香從卡通轉台到趙建銘台開弊案。不說話,不鬧脾氣。快二點,我又匆匆接了菲律賓籍瑪麗亞的電話,她是懷孕的逃跑外勞,下個月要生了,我這一個禮拜來四處幫她打聽、張羅臨時住宿,打了好幾通電話都不成,可她現在人已經上來台北了,我只好快速連絡好了,要帶著她直接到聖多福談談看。


阿香看不過去:「你就順便走了別回來了吧,快帶小樹去看病。」


結果我與瑪利亞在聖多福耗了近一個鍾頭,原先說沒問題的新事菲籍社工員看來並不友善,我又連絡了希望與新竹,都不成,最後,菲籍社工員說只住二天沒問題,就等神父來。等待期間,她們不斷以菲語交談,這也是我原先的想法,使用母語總是比較令人安心,但我看瑪麗亞神色漸漸凝重了,不發一語,我問她:「還好嗎?」手按上她的手,她的眼眶就紅了,我想想不對勁,社工員口口聲聲:「去自首呀,警方會負責任的,這樣比較好。」可我知道瑪麗亞就是為了要留在台灣與才來一年的老公相守,生了孩子再回鄉,才會在一個月前逃跑的。最後是所有庇護中心都一板一眼,不收置非法外勞,唉,可惜瑪麗亞不是越南人,否則阮神父才不在乎合不合法呢。


小樹坐在椅子上,無止無盡的等待,我偶而問她:「要看醫生哦?」她就快快點頭:「嗯。」可來來去去交辦、連絡,她安靜地坐著,最後竟是垂著頭要昏睡過去了。實在不能再拖了,我拉著瑪麗亞起來,說要先帶她去看看tiwa,再三向社工員確認:「只住二天,你們不會通知警方哦?」


下了樓,瑪麗亞就流淚了,社工員已連絡好神父,要安置她二天,但不斷地責怪瑪麗亞逃跑是不對的、不應該的,懷了孩子就該回鄉待產,這很麻煩,會連累人。我想想,告訴她:「去住我家吧,如果你覺得留下來不自在,就去我家,才二天沒關係。我不煮飯、也沒空理你,但你很自由,我家附近也方便,週六你老公再來接你。」


「可以嗎?你先生會有意見嗎?」瑪麗亞總算笑了。


「沒關係,但我要先帶小孩去看病,大概要二個鍾頭,你等神父來,再作決定。若你想留下來,也可以,若不想留,就說你朋友打電話說你可以去住朋友家,找個藉口離開,我們約在火車站見面,我帶你回家。」


再帶她繞回tiwa交待阿香,又繞回聖多福。小樹來來去去臉色都刷白了,還是安靜不哭鬧,叫人心疼。


等到在馬偕醫院排隊掛號、牛步候診、拿藥、諮詢,終於喝下退燒藥,都已經四點多了。她很好,不哭不鬧,而且我發現她一個特質,媽媽雖是掉三落四,小樹倒很機警,會關心東西在不在、會不會掉?平日懶惰收拾、整理的孩子,卻會在媽媽瀟灑不在乎把東西四處擺放時,寧可自己花力氣把東西拿回來。


有趣的是,我身上的東西愈來愈多,小樹嫌累了就不揹袋子,嫌重了就不拿水壺,等我為了整理順序而暫把一堆拉雜東西四處擺放時,她又是謹慎提醒、似乎頂不放心我的那個。


掛號時,她說:「媽媽你的手機呢?」


我知道,我把手機放在櫃台,手裡忙著把她的玩具全收入她的袋子。


候診時,我在護士開門時匆匆拉了她去詢問初診排號,並很快地看見門邊空出二張座位而高興就坐,她遲疑地指向稍遠些的原先座位:「我們的袋子在那邊啊?」


「對啦,你幫我拿來好嗎?」我不打算動的樣子,也不太在乎地回應她的關切。


她一聲不響起身,我強忍著不多張望,心裡知道我的黑書包重得不得了呀,不知道她會不會放棄、或出聲向我求救....


而她賣力地把二個袋子、一個水壺全扛回來了。真令人刮目相看呀,生病的、沒吃中餐的、走了一下午還沒看到醫生的小樹,真了不起!


醫生說她的喉嚨發炎,高燒是發炎引起的,問知她經常睡前咳個不停,又從她喉嚨採了些檢體要化驗。唉,想到這一趟下來的漫長等待,及遙窕路程,我心裡重重嘆口氣。領得的藥更是壯觀,消炎的、止咳的、退燒的...零零總總共有五大包,小樹的體溫,就我看來,已從高峰期下褪許多,至少,額頭臉頰都恢復常溫了些,不料一量起來,竟是40度。醫生開了塞劑,說是藥效快,可我謹記著姐姐才叮囑少用塞劑,跑去用藥諮詢,說是沒差別,但我與小樹商量,還是喝了藥水,終究是至今尚未開啟使用塞劑的記錄,但願未來也沒什麼機會使用。


至於抗生素,顯然是全得吃光,偏偏那是唯一不含甜份、不假作粉紅調色包裝的,包囊式的藥粉就是我小時最害怕的吞食物,小樹頭搖得厲害,我也皺眉頭:不會吧...記憶中我喝掉一大杯水還吞不下一顆膠囊,外皮都軟化了,眼見著苦苦的藥粉就要流出來...那樣的恐懼與不情願,到了長大還是討厭吞藥。小樹也是不願意的,藥師要我們拆了膠囊當藥粉服用,可小樹已經不願意了,摀著嘴哭,蒙著臉哭,千哄百騙也迴不了心意,最後還是沒使用消炎藥。唉。


幸好明天放假又不必開會(多麼難得!),我們就一路坐公車、轉火車、再走路回家。辛苦的、疲憊的、還發著燒的小樹,完全沒有偷懶要人抱,完全沒有耍賴不聽話,就這樣千山萬水回了家。



夜裡十時,又來了,這高燒的週期約五、六個鍾頭,猜想是隨著退燒藥起伏。



照醫生的說法,發燒是喉嚨發炎引起的,小樹沒吃消炎藥,可想見高燒就不會停。她再度燒得頭痛大哭,我們洗了澡,可她執意不吃藥,連甜藥水都不吃了。



這個年紀的孩子不吃藥,最頭痛。再小些,還可以強力灌食,她現在夠大了,要偷渡逼她吃藥,她十面警戒,完全不給我拿著藥水侵進她,若硬灌了下去,鐵定是吐出來,後果更慘。



可她燒得厲害,我把四種藥全倒成一小杯,隨時準備突圍。不果。我只好打電話求救大樹早點回家。大樹對她,甚有威嚴,是她唯一會收斂、服從的對象。



十一點,我看她稍有清醒,再突圍一次,她仍是堅不鬆口,連水都不喝了。十一點三十分,大樹回來了。我趕緊請大王出馬。



「小樹,來吃藥好不好?」大樹口氣舒緩、意甚慈愛。



「嗯。」她乖順地點頭,偎著爸爸的胸口。平常,他們可沒這麼好的交情。



「走,我們去客廳。」



我快速備好藥水。



「你看,是紅色的,很甜哦。」爸爸說。而同樣的話,二個鍾頭前我也說過,彼時她怒目相向。



現在,我眼睜睜看著她毫無異議、眉頭不皺一下地喝光了,且很識相地繼續把加泡了開水的部份又一口氣喝完。



「好了,一下子就好了,去尿尿。」慈愛的爸爸說。



小樹十分懂事地自己穿鞋、上廁所,然後回床上繼續睡。



「啊,」我說:「可是真的,剛才...」我像是急於圓謊的孩子。



「別說了,」大樹大手一揮:「藥吃完了就好了。」



然後他催促我,一定要把最後這段歷程寫進發燒記裡。


2006年6月1日 星期四

夢與真實




20060128台南鹽寮,大阿姨老家


我就是那種,「沒關係啦,就休息一天不上課嘛!」的媽媽,所以小樹經常請假。端午節前奶奶爺爺帶她回中壢,今天說好要回家的,我一早去警大開會,開了車,結束時就直接回家了。這才發現她與奶奶還沒回來。勢必是公公又出門了,我決定自己去接她,明天周五,奶奶就不必來了,好好在家中休息吧。


回程的路上,我們聊天。她在中壢玩了二天,甘心回學校了。


她說話,還是顛三倒四,隨意拼貼。心情也是,我老是估量著她是太粗線條,還是太敏感?對小朋友與她的關係,她看起來是這樣討喜,我看得見的孩子們都喜歡她,她總是屈意求歡,有了糖果、玩具,巴不得都捧去討好所有孩子。她有時和孩子們吵架、賭氣,總是很快就放棄自尊,只要能重新在一起就好。


可是,在學校裡,一堆同齡孩子呢?她是什麼樣子?她會吆喝嗎?她不太是主導局勢的孩子,但她會為了鞏固進入集體,轉而加入欺侮、嘲笑被排擠的孩子嗎?她不太會挑釁、起衝突,但她看見別人跌倒會上前安慰嗎?會在好朋友被打時,站出來嗆聲嗎?我是多麼好奇在學校的她啊,特別是,經常,她會不小心洩露一些在學校的人際衝突,而我一點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行動、不行動、處理、不處理。


[@more@]


「張福真不和我好,也叫大家都不和我好。」


「真的嗎?都沒人和你好嗎?」


「嗯。」


我大吃一驚。靠!這個小美女(她是小樹唯一心悅誠服「最美麗」的女同學,但聽說已經不穿紗紗裙和亮片服,改穿長褲了,唯有頭髮仍是這樣那樣綁得十分稱頭漂亮)是個大姐頭嗎?


「大家都喜歡張福真嗎?」


「嗯。」


「可是,陳俊毅還和你玩吧?」


「對啦。」她笑了。


「朱學恆呢?」


「也和我好啊。」


「還有誰?」


「鄭凱宏啊,廖子文啊。」


「你看,他們都不聽張福真的話嘛。大家都還是和你好呀。」


「嗯,他們喜歡我。」


「潘艾呢?她和張福真好嗎?」


「潘艾和我好,她和我一起睡覺。」


「你以前不是和張福真睡嗎?」


「老師就把我們的被子分開了,就沒有一起睡了。張福真就不和我好了,她還叫大家不跟我好,可是大家還是跟我好,沒有人要和張福真好。」


「什麼?大家都不和張福真好?為什麼?」


「我做夢啦。」


「你夢見的?」


「對。」


「那其實大家有和你玩嗎?」


「我請假去醫院,鄭凱宏說:我好想你。」


「哇,好甜蜜哦。」


「我作夢啦。」


「這是作夢的嗎?」


「對呀。」


「你都記得這些夢哦?」


「嗯。」


「可是你請假後,又回學校,鄭凱宏看見你,有很想你嗎?」


「有啊,他跑來跟我說的。」


「和作夢一樣哦?」


她一會兒說大家不和她玩了,一會兒說大家都和她好,又是作夢又是開心,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還是,這些都真實存在,有好有壞,夢境也是。她出入自在,我又何必追究到底?


(期末展時,我才總算一一看見小樹的同學們。張福真原來是張芙甄──哈哈,這個年代的父母那個不是取漂亮舒情名字的?我對名字的「對號入座」恰好反應我生長的年代。而且我也發現,會追著小樹團團轉的還另有其人呢。)


「哇,好甜蜜哦。」


「我作夢啦。」


「這是作夢的嗎?」


「對呀。」


「你都記得這些夢哦?」


「嗯。」


「可是你請假後,又回學校,鄭凱宏看見你,有很想你嗎?」


「有啊,他跑來跟我說的。」


「和作夢一樣哦?」


她一會兒說大家不和她玩了,一會兒說大家都和她好,又是作夢又是開心,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還是,這些都真實存在,有好有壞,夢境也是。她出入自在,我又何必追究到底?


(相片是期末展的演出,我才總算一一看見小樹的同學們。張福真原來是張芙甄──哈哈,這個年代的父母那個不是取漂亮舒情名字的?我對名字的「對號入座」恰好反應我生長的年代。而且我也發現,會追著小樹團團轉的還另有其人呢。)

2006年5月21日 星期日

小樹故事之四







20060520東埔




從東埔回台北的夜間車上,睡眠不足的司機爸爸,要吃強力薄荷膠,還要不斷敲打自己的頭以保持清醒。媽媽邀請小樹一起玩「接龍說故事」的遊戲,幫爸爸提神。


「你一口,我一口,說故事哦!」小樹說。


這是我們自「輪流說」的字彙練習、到「我記得...」的事件描述進階、乃致於「一起說故事」的高級班。我多半順著小樹的故事,重大轉折幾乎都是她啟動的,算是媽媽陪小樹說完一個故事。


她更小的時候,我還可以「媽媽說完一個故事,換你說了。」換取她編故事的能耐,但她現在長大了、精明了些、也同時知道如何偷懶,不大願意花力氣自編一個故事。孩子們真正要的,向來是陪伴、互動。所以我們得共同完成一個故事。不能編派她差事,或純粹想要孩子練習、表演。那是行不通的。


[@more@]


之前,爸爸才要小樹把礦泉水放好,小樹說:「不要。」


「為什麼不要?」


「我不想。」


「不想什麼?礦泉水趕快放好!」


「那你呢?」


「我什麼?」


「你想放好嗎?」


..........生氣的爸爸。這個基礎上,媽媽就開始今天的故事了,我們的故事開始了。


媽:有一隻小熊住在森林裡,他想出去玩。熊媽媽看見小熊的房間一團亂,就叫小熊要收乾淨,但小熊很懶惰,不肯收。


樹:媽媽很生氣,小熊就和爸爸出去了,出去遇到一隻獅子,獅子要吃小熊。


媽:小熊和熊爸爸嚇死了,就一直跑,但獅子也一直追:我要吃你了!


樹:小熊趕快跑到樹上,獅子吃不到。這時,小熊的弟弟妹妹就拿了針刺到獅子的屁股,獅子就立刻變得很小。


媽:獅子變得像小玩具一樣,小熊和爸爸就把獅子拿在手上玩來玩去:嘿嘿,你來吃我啊!


樹:小熊就把獅子帶回家,和他作好朋友,


媽:熊媽媽看見小熊回來,就叫他:你的房間還亂七八糟,要趕快收一收


樹:小熊就叫獅子幫他整理房間


媽:獅子也要小熊一起整理,我們是好朋友啊


樹:對!小熊和獅子就把房子整理乾淨啦,媽媽很高興。小熊就把獅子屁股的針拔掉,獅子又變回本來的樣子了。


媽:熊媽媽看見了嚇一跳:哇,你是獅子欸,你會吃人嗎?


樹:獅子說:不會,我們是好朋友,再見了。小熊說:你還要來玩哦。

2006年5月15日 星期一

握手言和

想去幫小樹作作身體檢查,搞清楚她隔段時間就弄肚子疼的問題,藉機就讓小樹請了一天假。

下午,我和小樹騎車到仁愛醫院。門診人數實在頗少,小兒科的醫師看來和氣親切,幫我們安排照了張腹部X光片,確定肚子裡沒有怪東西,偶有的肚子痛看來若不是漲氣就是偶有腸胃臑動不良。

看完病也該是幼稚園下課了,我們一起去接皮皮,時間尚早,我再提議去佳育(以前的幼稚園)看看沈惠潔。

才四點,孩子們都在,小樹一出現,大老師、小朋友都紛紛開口喚她:「小樹!」而她淨是笑,身體扭來扭去在班級門口,不走也不主動跨進去。沈惠潔是個明顯成熟聰明許多的女生,她知道小樹惦著她,她很是刻意地和別人大笑、互動,留意著小樹的反應。哎喲,可憐小樹根本不是個對手,她也想喬張作致,但行動笨拙得多。有不少人特意繞過來喊她:「小樹!」她笑著,不進不退,也留意沈慧潔,又不主動過去打招呼,但又被圈限住了離不開那個範圍...

呵呵,我都看了替她心焦呀。

園長說:「看不出來小樹這樣重感情。以前她也不會特別在乎小朋友呀。」

「她害羞。」我說。

我總是這麼說。小樹愛死小朋友了,她的挫折都來自誰誰誰不和她玩了,她的傷心都因為誰誰誰沒和她好,可她又這樣經常不知如何主動親近,我分明看見那個膚色黝黑的小女生想拉她的手,那個短髮俏皮的女生一直來摸她的頭:「你好可愛呀。」以及那個眉眼聰明的小男生在她週圍跳來跳去不斷要引她注意,可她就是柠著,不知如何是好,除了笑。

我只好趁著沈惠潔身旁的女生有家長接走了,快拉小樹進去坐定,呵,這總算有個安身立命的所在了,可以自在玩耍了,可以是這個那個,和沈惠潔也共用一張桌子了。

「小樹,要回這個學校讀書嗎?」

「要呀。」

但我不想。佳育的空氣不流通,光線也暗,且我想她也不是真要回這個學校。她來了結她中輟的恩怨情愁,與沈惠潔握手言和。與說不分明的情傷,從容釋放。

2006年5月4日 星期四

共同長出的力量─TIWA與菲籍社群在中山區的具體實踐

自主/自立/自在的週日之家

週日一早,還不到八點,我匆匆趕到辦公室,門前早已群聚著剛作完彌撒的菲律賓勞工等在門口:「哈囉!我們等了半個小時啦。」

她們手上提著大包小包剛採買的菜色、果醬、鞋子、海運行李後換來的玩具小贈品、甚至是出了雇主家門才能換上的緊身性感衣飾,興致高昂地邊用菲律賓語繼續彼此間的話題,邊轉換英語及國語讚美我綁了髮辮像小女生,還不忘牽手、擁抱、順勢接過我永遠塞滿資料的揹包,好讓我空出手來掏籲匙開門。

門一開,有人先開了電視、風扇,有人立即鑽進洗手間換衣服,有人開電腦收信,有人到廚房洗菜作飯,還有人拿了本英文小說來還並流覽著要再借二片菲語CD回去....亂哄哄中,瑪莉沙探身進來:「我上個禮拜跟你提起那個不發加班費的工廠,來了五個工人,你要先和他們談嗎?」

我請他們搬了椅子坐進來,三位個菲律賓籍,二位越南籍,工人與工人之間甚至沒有共同的語言可以溝通,但我在本子上畫上阿拉伯數字確認加班時數時,他們都完全了解問題所在,比手劃腳說著:「好累,沒睡覺。」、「不加班,老板會生氣。」三種語言同時進行,像打仗。同時間,還不斷有人來敲門:

「素香來了嗎?她要我影印的合約書、薪資單、還有護照,我都帶來了。」

「下個月的聖瑪紐節的遊行,我們要表演,下午要在客廳練舞,會很吵哦。」

「下週我們想幫喬琪辦個惜別會,三點開始好不好?菜啊蛋糕啊飲料啊我們都會準備。」

「這是給靜如的報名表,我的朋友想參考攝影工作坊,但她每個月只休一天假不知行不行?」

........................

總是同時有很多人進出、說話、移動,總是高分貝的興奮聲調自在說著母語,總有人斜躺沙潑上在吵雜聲中睡著了也不以為意,總有一群來諮詢的女工只要一人紅了眼眶就接連引發大家了哭成一團......這是週日的「台灣國際勞工協會」,英文名稱是Taiwan International Workers’ Association,各種國籍的外勞都簡稱我們為TIWA。踢哇!像球場上穿越重重障礙的奮力一搏,憑藉著集體團隊的力量,對進球得分的渴望。他們不時在不同的外勞社群中幫我們打廣告:「這個,你去找TIWA幫忙。」、「我給你電話,去TIWA談談看。」、「我帶你去參加TIWA的遊行,爭取家務工納入法令保障。」....受理各式各樣的勞資爭議個案,同時也因個案而集結成對外勞政策的暴露與挑戰,於是成為我們最主要、也最耗費心力的工作。

一到了周日,我們的外勞總是早早出了門,離開那個門禁嚴的工廠宿舍,或是病了也不好意思躺著休息的幫傭家庭,來到一個可以自在行動、自主討論、自立組織的友善場所。TIWA的辦公室不到三十坪,但人來人往發揮了極大的邊際效應,外勞的假日之家:休息的、放鬆的、閒聊的、求援的、諮詢的、討論的、教育的、籌備遊行與活動、相互安慰、共同狂歡,都在同一個屋簷下進行。


來「中山拜拜」的菲律賓社群

「Zhong-Shan拜拜!」、「Zhong-Shan拜拜!」……週日一大早,就有人手持英文或菲文的標牌,在台北火車站北門的公車站牌大聲召喚,吸引一整列排隊候車的菲律賓人。「拜拜」就是上教堂望彌撒,信奉天主教的菲律賓人都這樣向台灣人解釋他們的宗教行為,簡單易懂;Zhong-Shan則特指「中山北路三段」,從晴光市場到聖多福教堂一帶的區域。

自1992年外籍勞工正式立法引進台灣以來,台北市中山區晴光市場至聖多福教堂一帶,已逐漸發展成為台灣的「菲律賓區」。每到週日,以中山北路為主軸,從農安街到德惠街一帶,舉目望去,全是菲律賓面孔,她與他都穿著最體面的衣服,不同於平常在工廠或雇主家中的隨便低調,這是一週一次、甚至一月一次的外出時光,女孩子多半都上了點妝,有的塗了亮粉、打了眼影、穿了無袖緊身亮色上衣的,約莫就是約了朋友、午飯後要轉去跳舞、唱歌的了。

一開始,是由於聖多福提供了菲律賓語的彌撒,吸引了大量菲籍勞工與配偶向此地集中,於是中山區的這個地段,每逢假日,所有的商品都改頭換面,成排的地攤上是衣服皮包手錶鞋子,馬路旁是常設的菲律賓進口百貨商店、匯兌金融、國際貨運、手機專賣店,巷子裡是菲律賓簡餐店、自助餐飲、美容院、卡拉ok,流動的則有修指甲、租書、與電話卡小攤…..,熱鬧非凡。遇到聖十字節、五月花節、耶誕節等,還有彩妝遊行,鼓隊、舞者、花車、與小花童,熱鬧非凡。同時間,假日聚集的人潮導致各種商機應運而生,也更鞏固了這一帶成為最具菲律賓風味與消費的地區。每週一次固定聚集,某種程度也改變了中山北路三段一帶的消費、商業、及文化氛圍。

中山區約莫是台北最早開始發展異國情調的地段吧?從日據時帶的幾條通幾條通、到六0年代美國大兵的渡假酒吧、乃至於過往晴光市場所象徵的西洋舶來品、常有外國人出沒的雙城街酒吧……。中山區會因此成為台灣最能接受異邦文化的地區嗎?社區的異文化歷史,會如實反應在社區居民的記憶與社區想像中嗎?之前的「老外」與現在的「外勞」,都只是異文化嗎?

我們都知道,「老外」指的是西方的、白領的、很可能也有中產指涉的外國人。而週日大量出現的,東南亞籍的、藍領的,是「外勞」。同樣是外國人,同樣在修辭上不小心就會被共同包入「多元文化」裡,「老外」和「外勞」的社會意義就是不同,甚且更明確的,背後的政策與被規範的制度都不一樣。「老外」是可以輕易透過美語教學在台灣無限停留的,是象徵「國際化」的偉大城市的要件,是城市居民結結巴巴與他們說了話還對自己的英文程度覺得害羞而抱歉;而「外勞」是限業限量限國別地一批批引進,不得自由轉換雇主,一次最高只能居留三年,是路經工業區、或公共工程的鐵圍牆、或城市裡倒垃圾時分才會被集體看見,是城市居民即便看見了也沒想過他們除了勞動之外的生活與性與休閒如何解決。

位於中山區的TIWA,以外籍勞工及配偶為主要組織對象,因此成為週日菲律賓移工群聚煮飯、開會、可容身、可休息、可聯誼的處所。而打從TIWA一搬入中山北路三段,同橦大樓已有住戶多次表達要我們搬家的意見。

「平常,他們在門外到處都是,我沒意見,但現在,居然進了我家的大門,我們覺得很沒有安全感!」大樓內有的住戶這樣說。在台灣,移工所受到的疑慮與偏見,一如人們面對垃圾場、特殊疾病患者,只想要遠遠隔離。

作為被歧視的邊緣社群,面對私人產權,我們沒有抗爭要權益的籌碼,唯有花更多的力氣組織、行動,向主流的優勢社群表達「敦親睦鄰」。TIWA組織菲籍移工,自製異國點心向大樓住戶表達善意、辦社區二手衣物交換活動、邀請居民來參加有外勞文化表演的耶誕晚會、提供免費的語言交換學習、主動參加本地的傳統龍舟賽及多元嘉年華表演……我們居住在同一個社區的二個世界,邊緣的只能努力求得主流的應允,存活下來。

「社區營造」在台灣已喊了十年,我們看見,同一個社區內,不同社群的發展,在優先序上不免會出現主流、附屬、非主流、邊緣、甚且因沒有集結條件而可以被視而不見的。如何梳理出不同社群的差異,面對資源的不對等與社會偏見,並形成對話與討論,恐怕才是我們最需要面對的。在縱的台灣歷史上,先來後到的移民潮如何在此落地生根?在橫向的亞洲國家經驗對照上,不同的文化、風土、政經背景如何有真正對話的開始?我們期待的多元文化,不該是強凌弱、大欺小、我同化你、你歸化我的歷程,而是真正看見差異、互助成長,面對結構上的優弱勢、調整資源所有與分配的權力,共同走過衝突、對抗、接納、吸收、學習、欣賞、影響、改變與被改變的歷程。


鬥陣無國界,踢哇!

我的手機二十四小時都不關機。因為你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可能會有一名外勞在半夜被強押至機場,就要被遣返了,而被苛扣的薪資、未退的稅金、非法的仲介費、以及未領到的職災給付……都會成為無從追究的懸案,返鄉負債,死路一條。

「怎麼辦?我才來三個月,薪水都還沒領到,欠仲介的十五萬也沒還,我不能回去!」

「我的手還沒好,紗布都還沒拆,老板就要趕我走。少了三根手指,回去一定找不到工作的。怎麼辦?」

...這麼多的怎麼辦,都只能搶在登機前有機會把人攔下來,進入庇護中心安置,有稍多的時間處理勞資爭議。這些錢的金額泰半不大,但可能要耗費她們二年的不休假工作,才得以累積下來的一點存款,承擔著千里外的孩子的學費、蓋了三分之一的鄉下房子、父親的住院費用、還有全家的生計。

在台灣島內,移動的故事,我們一點也不陌生:從南部農村移動到北部都會討生活的少女,從原住民部落移動到捷運工地的青年,當資本向最大利潤處流動,勞動力也只能卑微地遷移。貧窮的故事,我們也同樣不陌生。專職投入勞工運動十六年,我看見從鷹架上掉落而半身癱瘓的營造工人,沒有勞保也打不起求償官司;我看見中年失業且退休金全盤泡湯的廠工,幾度走在全家燒炭自殺的邊緣;我看見罹患職業性癌症的女工,化療的痛苦也比不上不被國家認定職災的憤怒;我看見來自礦工家庭的女人,從公娼作到私娼,飽受警察追趕與社會歧視之苦....這些,都是台灣的勞動階層的共同經驗。而飄洋過海到台灣作工、找出路的男與女,雖然膚色、種族不同,卻有著類似的身世與際遇。

TIWA在台灣工人運動的基礎上,組織外籍勞工,建立本地工人與外籍勞工跨越國界、種族的階級鬥陣。過去幾年來,我們先後協助成立了外勞自主團體:KaSaPi(菲律賓勞工團結組織)、TIMWA(在台印尼移工協會),以文化的、抗爭的、教育的多重面貌,共同摸索移工集體發聲的可能,又要集結抗爭以挑戰體制,又要小心接觸以避免遭強制遣返,更要在有限的條件裡,創造共同討論與學習的機會。

而這個組織的過程,面臨了外勞最高六年的居留限制、不得自由轉換雇主、高額的仲介債務約束、以及不得自組工會….等大開人權倒車的外勞政策,經常使我們在結構性的政策困境中舉步為艱,且戰且走。但足球場上,進球得分的機率從來就不高,勞動階層只能想辦法在一次次的行動實踐中,共同長出力量,踢哇!(本文部份刊登於200605誠品好讀

2006年4月26日 星期三

誰最美麗



20060128裝模作樣的小孩


小樹向來自認為十分美麗,或者說,她的眼中不太有長得醜的,男的女的都好看,但論起「比較級」,她多半很有自信,當仁不讓。


「鳳儀和小樹,誰比較漂亮?」


「小樹!」十分乾脆。


唯有對親愛的媽媽,她在比較的競逐上稍有遲疑,最愛的是媽媽,媽媽比任何人都好,但誰最美麗呢?她總想榮耀分沾,把第一名的頭銜與我分享,硬要她作出選擇,她吞吞吐吐,最後也只能大義滅親。


「媽媽和小樹,誰最漂亮?」


「...小樹!」她可憐我被除名了,但不得不,聲音仍是堅決的、不容質疑。


這樣一個最漂亮的小樹,卻居然有口口聲聲稱讚另一個女生「全班最美麗,比我還美麗」的時候,且誠心誠意,真令人驚奇。


[@more@]


她上學二個月了,草梅班有好幾個名字是我重覆聽到的。張學恆、李俊毅、潘艾、..等等等。


「誰最漂亮?」我想著一定是她。


「張福真。」


「為什麼?」


「她的頭髮,每天都綁這樣、那樣,」她的手很努力地在頭上比劃著:「好美麗呀。」


「那小樹呢?」


「我不美麗,我的頭髮都亂亂的。」


所以問題出在小樹的媽媽比較不會綁頭髮。


但我想,張福真定然是很漂亮的孩子了。小樹有一天很開心的說:「今天張福真和我好,我們一起睡覺。」


「她以前不和你好嗎?」


「嗯,她只和潘艾說話。」


又一個線索,若不是個高傲的孩子,就可能是害羞。


當過專櫃服飾店員、對服裝頗負品味的奶奶說:「哎喲,那一定是穿得很俗氣啦。」


我說:「不會吧,小樹只說她會穿紗紗的衣服。」


「紗紗的,粉紅色裙子,還說她頭上有個粉紅色皇冠,腳上還穿高跟鞋。」奶奶笑著搖頭:「那一定聳死了。」


「對呀,」小樹熱心地插話:「高跟鞋哦,好漂亮哦。」


我想像著那樣一個每天都細心裝扮小女生的媽媽,耐心地綁了三、四條辮子,符合小女生期待地讓她穿上在同儕間引以為傲的服飾,啊,張福真及她的媽媽,真令我心嚮往之。

2006年4月14日 星期五

新娘子












20060318王子面和小樹



胖小子是王子面



很快的,小樹已經長成一個「兒童」的模樣了。


週日出門,她多半選擇和我道別,冷靜地說:「我不和你出去了,我要和鳳儀城城玩。」孩子們假日都在巷口來來去去、百無聊賴地打混。


她明確分辨各式關係,孩子們是「朋友」,爸媽爺奶姨舅等是「家人」,除此之外,我那些與她熟稔極了的同事及友人,她默不作聲地翻臉不認人,再如何討好她,不算朋友。我想她心裡的os是:「他們是,媽媽你的朋友。不是我的。」她和他與她交好,只是衝著我的面子,且多半是在沒有其他同齡玩伴的情況下,不得不聊備一格地打發時間。


她的品味仍是十分普羅、跟隨流行。


白紗裙、粉紅色、hellow kitty、亮晶晶的日式卡通風味,照單全收,絲毫不見個性。(據說小女孩都有這個階段,這樣的說法使我安心不少──但也作好心理準備,她要是一直是這個樣子,就也隨她去了罷。)



[@more@]


幾次參加婚禮,她最期待且崇拜的莫不是粉雕玉璩的新娘子,且極目、並盡可能身體力行地追隨。上次叔慧婚禮,小樹膽敢一路順著結婚進行曲的音樂,白紗裙到那裡,她就三步後地跟隨到那裡,乃致於我在叔慧婚禮的相片裡,好幾度見到小樹孤單佇立在親友圍繞的分界線上,神出鬼沒。


上週大阿姨來,我們到豪華稍減的台南擔仔麵去。正逢喜晏,我與她混在人群中一起迎接新人入座,之後,小樹很堅定地向我請託:「你帶我去看新姨子。」


「我不敢。」


「拜託!」


「我不認識她,我不敢。」


「拜託~」她硬扯住我的手,不讓我退回隔間的餐桌。


「你自己去。」


「我是小孩子,我不敢。」


嗯,有道理。


「可是我只帶你去,我就要先走了哦,你自己行動。我不管」


「好。」


我牽著她的手繞過這一桌那一桌,假作找東西似地繞到主桌附近,終於千山萬水來到新娘子背後,我放掉她的手:「你自己來,我走了。」


假作若無其事地提步離去,不讓人識破我與她的關連,眼角餘光留意著她徑自站上新娘的背後半步之遙,鼓足很大勇氣似地大聲說:「新娘子!」


而那對新人正不知對著同桌的那位長輩回話,竟沒有人聽見小樹。


我匆匆走到十公尺外了,心裡暗自焦急:「分明很大聲了呀,就在你們背後,怎麼沒有人注意?」胡亂想著小樹你何不伸手去拉她的婚紗....


「新娘子!」小樹的音量充沛且情感、情緒滿溢。一對新人困惑地,轉頭過去....


我沒膽再滯留現場(當然也是擔心被小樹大聲叫喚來解圍。我沒種,不敢。),迅速退到喜宴外的我們的用餐室裡。


五分鍾後小樹就歸隊了。她興奮地賴上我的懷裡,坐上膝頭,邀功般地說:「我一直說新娘子,一直說一直說哦。」


「我看見了。你好勇敢。」


「對呀,我就一直叫新娘子。」


「新娘子有跟你說話嗎?」


「有啊。」


「她說什麼?」


「她說,」她努力回憶新娘子的口氣,分毫不差地說出口:「她說,我沒有見過這個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