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秋末冬初的下午,有日照,暖暖曬向歸綏街的窄巷。
我們在昔日的公娼館為晚上即來的活動佈置、準備,白牆上掛滿了亮彩與粉色貼花,抗爭布條在廊外高高懸吊。人來人往,讓這個廢娼一年後明顯死寂落沒的街道,又生出點生氣與熱鬧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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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滿二歲的小樹,正值與大人世界勢不兩立的高度彆扭期,生人不近身,熟人也別想抱她。她單是黏著媽媽,這裡那裡一刻不離。
吃過阿姨煮的雜菜大鍋麵,我與小樹手牽手走出門來。突然,小樹鬆開手,我正詫異著,只見她跌跌撞撞前行,大聲開口召喚:「嘿!」
貓。虎斑貓。也許是過去白蘭特地到市場買鮮魚蹲在後巷餵養過的某一隻。
那貓不肥,體形靈巧,一見而知是野外討生存慣了的,身手佼健,目光防衛。她輕巧從屋簷躍下,很高貴地顧盼生姿。
小樹搖晃著追去要交朋友,要藉著身體碰觸確認彼此關係。虎斑貓察覺了,驕矜地昂首前行,小樹隨追在後:「嘿!嘿~」
那貓,稍稍側身聛聣來者,算準了這小人兒速度不及她敏捷有效,也看清了這小人兒不具威脅攻擊性,是個愛慕者。她踮著腳尖緩步而行,有點興味地頻頻回首,這是有意要讓小樹追上的姿態了,可惜小人兒的腳步遠比她想像的搖晃不定,一人一貓的距離始終保持二公尺以以上。
這聰明的、驕傲的貓兒,娉婷移步至巷口,再回首等了二秒,她不疾不徐踏進陽光灑落在水泥地上的一方日照空地,如沐金光,她風情萬種地趴下來、翻轉身、讓整個腹部都攤在陽光下,四肢慵懶垂放,像享受太陽輕撫,實則是半無防備地對小樹發出邀請的信息:好了,我準備好了。你已經獲得允許,可以撫摸我了。
我看著她的虎斑毛在日照下閃閃發著光,像透明的初生的新芽,如此高貴又如此放鬆;我看著她欲閉未閉的眼睛已瞇成一線,睫毛篩落了絲絲暗影,何等美麗又何等開放。她的身體、她在姿態,都在邀請小樹的靠近與碰觸,真令人大受感動。
小樹大喜過望,搖晃走進陽光下,她謙遜自在地靠近......不,她沒有伸手,沒有撫觸,她毫不猶豫就躺在水泥地上,作出和貓兒一式一樣的仰癱的姿態,四肢垂放著,把肚子攤在陽光下。無有你我之分。
………………………
那貓兒,和我一樣都吃了一驚罷?說不上是失落還是心意相通,她側身又看了一眼小樹,忍耐著也曬了一會兒太陽,終於翻身躍起,頭也不回地跳上矮牆絕踞而去。
小樹也站起來,從陽光下心滿意足地向我走來。
那是2002年11月的事了。我記得那貓那人,他們相濡以沫,也早已相忘於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