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5月6日 星期三
我喜歡的人沒有你
我們吵架了。
她聲淚俱下:「那有你這種大人!每次都不守信用,把小孩的話當耳邊風。」
[@more@]
言之有理,但與事實略有出入,我不得不吞下驚奇,試圖舉證歷歷、理性溝通。但這恰好犯了吵架的大忌,冷熱不均衡,擺明了是那個冷靜的人不在乎!我的平和的、沒有溫度的口氣,深深、深深炙痛小樹的心,她哽著聲音咆哮:「我不喜歡你!不喜歡!」以收回愛情來懲罰我。
我無言以對,埋首看書。
她急促踅來踱去,哀怨指責:「反正你也不喜歡我,你只喜歡張競中!」她一字字咬牙唸出爸爸的名字,如情敵之不共載天。
我應該急著宣誓我對她的愛情,應該擁抱示好,但我怕吵了午睡的奶奶,悄聲請她幫我關上門。
她氣極敗壞:「每次都是我幫你!你都沒有幫過我,你幫妍翎,你幫大家,你就是不幫我….」
我提醒她,我幫她洗澡、換衣、洗碗、付學費、整理書桌等。
她不領倩,忿忿然:「我為什麼要幫你?我又不是你的奴隸!」
我不知她何時學來這些盪氣迴腸的修辭,心中暗自咋舌,不敢正面迎戰,只好轉移話題,力挽狂瀾:「反正,不管你喜不喜歡,我就是很喜歡你!」
但太遲了,這個表態的發言不對時。她的眼淚奔流不止,高亢的聲音說出石破天驚的悲憤控訴:
「我告訴你,我喜歡的人沒有你!」
2009年5月2日 星期六
木麻黃
那時候,我想著什麼呢?我東張西望,心不在焉,時常自言自語,長腦袋不長感官,對生活細節草率,下課去看雨後的木麻黃,每一根尖葉上都懸著一滴淚,一仰頭,千萬星辰閃閃發亮,偶有風,就掉落我滿頭滿臉的水漬。[@more@]
那是我對小一、小二最深的記憶。
教室旁是廁所,再過去,一整排木麻黃。我站在下水道有異味的水泥槽上,仰著頭看木麻黃,白衣深藍裙,有吊帶,裙子的褶痕早就沒了也沒熨燙;黑皮鞋有時穿得都開口了,但我不說爸爸媽媽也不會發現,我多半不說,也不是體貼或是壓抑,就是無所謂,一整個學期穿著開口的黑皮鞋。有時木麻黃的淚滴會在鞋內積水,一直到放學,走路時發出悶悶的吱唔聲,令人發窘。
我不是個封閉的孩子,每個時期總有極相愛的好朋友。但不知為什麼,有關木麻黃的記憶都是孤單的,不像操場另一頭的鳳凰樹,尖叫繞圈的玩鬧記憶全是複數的人與人。
木麻黃這樣蕭瑟冷寂,高挺的灰黑樹幹,陳舊的鐵綠針葉,四季都一個模樣,不凋不萎,無綻無萌。千萬根窄密葉管,如針細,若尺直,一截截折開來是空心的,陽光下灰澀安靜,雨後則搖身一變成為星樹,令人目眩神迷。那個仰著頭的孩子,有時還撐著傘就急急來探,踮著腳尖小心翼翼折下一只針葉,懸著一滴晶亮的淚,都來不及與人分說就掉落在半途了。
那星光,落入雨後的泥濘,像不曾存在過。
那是我對小一、小二最深的記憶。
教室旁是廁所,再過去,一整排木麻黃。我站在下水道有異味的水泥槽上,仰著頭看木麻黃,白衣深藍裙,有吊帶,裙子的褶痕早就沒了也沒熨燙;黑皮鞋有時穿得都開口了,但我不說爸爸媽媽也不會發現,我多半不說,也不是體貼或是壓抑,就是無所謂,一整個學期穿著開口的黑皮鞋。有時木麻黃的淚滴會在鞋內積水,一直到放學,走路時發出悶悶的吱唔聲,令人發窘。
我不是個封閉的孩子,每個時期總有極相愛的好朋友。但不知為什麼,有關木麻黃的記憶都是孤單的,不像操場另一頭的鳳凰樹,尖叫繞圈的玩鬧記憶全是複數的人與人。
木麻黃這樣蕭瑟冷寂,高挺的灰黑樹幹,陳舊的鐵綠針葉,四季都一個模樣,不凋不萎,無綻無萌。千萬根窄密葉管,如針細,若尺直,一截截折開來是空心的,陽光下灰澀安靜,雨後則搖身一變成為星樹,令人目眩神迷。那個仰著頭的孩子,有時還撐著傘就急急來探,踮著腳尖小心翼翼折下一只針葉,懸著一滴晶亮的淚,都來不及與人分說就掉落在半途了。
那星光,落入雨後的泥濘,像不曾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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