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9月23日 星期三

大家


小三了,有作文課。

向來不耐煩寫超過三句話的小樹,安安靜靜在課堂上寫了生平第一篇作文,字跡清晰好看,標點符號很沒把握地一直就教旁人。老師當眾朗讀、讚美她,但要求修改文章的第三段,「因為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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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目:假如我是.......

假如我是畫家,我願意聽大家的想法,畫出大家最喜歡的圖畫,我要到世界各地畫美麗的風景,讓大家都知道世界是很美麗的。

假如我是船,我願意帶大家去不同的地方,讓大家看美麗的風景,帶大家去釣魚,讓大家吃大餐,讓大家覺得很幸福。

假如我是上帝,我會叫大家做好事,讓世界沒有戰爭讓世界很和平,大家都會覺得世界沒有戰爭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讓大家很快樂的過生活。



我看完文章,親吻她。想起她自小回應「最愛誰」的提問,總也毫不遲疑:「大家。」

這是她的真心話。

2009年9月21日 星期一

200907016退讓


在家裡,媽媽總是大聲、理直氣壯、以她為核心地說話。也不過才不久前,我惹她生氣了,她就是可以扳著臉,多日不理人,分明是樓上樓下轉個角就迎面照見了,我那七十四歲的老母親偏可以洗碗擦地如儀,眼光不曾正視我一眼。

一次又一次的母女爭執,多半是我心軟,很快去示弱討好…..其實也是因著察覺她老了,沒有籌碼,一切舉止不過是虛張作勢;她對我們,又有什麼權力可以行使呢?就算賭氣還是要煮飯,但煮了飯我們也不一定想吃。她賭氣,若我不回應,不就全盤皆輸、步步落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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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回應。我心裡嘆口氣,笑著摟住她:「失禮啦,嘜生氣啦,是我不對啦~」逗她笑。

一次又一次。

上個月我又一度與她緊張,心裡還想著一定又要我去討饒,但適巧有他事擔擱,沒來得及行動,時近中午,竟是媽媽假作沒事來喚我去吃飯。

她的態度不卑不亢,眼睛沒敢盯著我瞧,但又忍不住留心著我的反應,她的表情很自然,正因為太自然才知道她沒忘記。沒忘記但要假作沒事,意思是:算了!我不和你計較。算了!你的態度不好但我沒要堅持什麼了。

我的驕傲霸道的母親,竟然先棄守了!這簡直好似低頭。

我心中很是震驚。以我對媽媽的了解,她不是忘事的人,一口氣堵著,她是嚥不下來的。她這人,我們總笑她是「欺善怕惡」,對外人她習於和顏悅色、討人喜歡,但對家人,她可是被爸爸寵得驕矜自持,不容一點擠壓委屈,除了弟弟鎮得住她,我們這些忍不住要代替爸爸寵她的女兒們,多半只有討好她的份,沒什麼地位爭執。

但現在,我們才剛爭吵了不到二小時,她竟是自動來和解、假作沒事了。這是,她有意識的退讓。何以要退讓呢?那個氣焰囂張的媽媽,如何峰迴路轉知道要退讓呢?

我觀察著,發現她近日來皆是如此。她不再輕易被激怒,對我提出各式要求時也客氣了許多。怎麼了呢?我竟有點心酸。不擅談心、不擅交換想法與反省的媽媽,是經歷了什麼呢?她終於發現自己的氣勢建構在完全不堪一擊的虛妄之上了嗎?她發現了嗎?她焦慮不安嗎?她終於發現她日日得以依靠、互動的,也只不過是我這個尚共同居住的小女兒了嗎?她若得罪我,連個問歌詞、探看閒聊的人都沒有了,她總算面對這個事實了嗎?

我的活力十足、但終究已然老邁的媽媽,是如何瞥見歲月之殘酷、世事之冷暖、權力之消長的呢?我們這些女兒們寵著她,原來也只是因著不忍心揭露這個隨著衰老而洶洶來襲的現實。

2009年9月18日 星期五

擲筊之三


擲筊是與亡者溝通,邀請亡者參與生者俗世的決定。

我偏愛其簡易便利、可親性高、無次數限制、無親疏區隔,有來有往跨越陰陽幽冥,很是生鮮活潑,只有時怕吵了爸爸,不敢一次玩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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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初父親的牌位遷回家中一樓,我領著小樹雙手合十向外公拜拜致意,也鼓勵她擲筊祝禱。

她興致勃勃,一拜一擲就是壽杯,好手氣。

「你向阿公說什麼?」

「我希望,」她誠心誠意絕無輕率:「世界和平。」

「呃……」

難怪是壽杯,這祁願如何說不?

我耐心教導,正反筊杯各有指涉,上翻是笑,下叩是哭,一上一下則是應許合意,若要二造訊息互通,生者不妨以詢問之姿出現,好方便亡者以有限的正反杯交錯表意。心要誠,意念要集中,阿公喜歡你,一定會認真回應你的。

這高度個別化、神秘化的超時空交心親近,感覺很是莊嚴無解,小樹很快就入神上手了。只見她合十拜禱如唱完生日快樂歌後高聚焦的壽星,神態矜持,喃喃默念,週邊似有微光,我好奇追問她與他的私語,小樹只是一笑:「秘密。」生者唯斂手尊重。

亡者何忍拒絕?

果然又是壽杯。

今天清晨,尚未滿七時,我們難得早起不免精神抖擻,趁小樹出門上學前,拈了香,吆喝她來向父親擲筊。

她穿著藍色吊帶裙、白短襪,清新爽俐地一拜一揚手……哎啊,哭杯!

「你向阿公說什麼啊?」

「我問他,」她平靜地斜睨了我一眼,像是棄嫌我不太懂事似的:「阿公你睡醒了嗎?」

2009年9月14日 星期一

20090914分數


小樹有個很棒的特質是,她不嫉妒。

她偶會爭寵,氣阿嬤只罵她不罵皮皮,不時來告狀。但她對同儕的優越,展現一種誠心誠意的祝福與讚美,有一種不修自來的大度與悅納。

巷子裡同年齡的萱儀來自單親家庭,阿公阿嬤幫忙養大,她態度沈穩懂事,進退應對明顯是被教導過了的有禮貌,且出門玩耍一定帶著弟弟,她每天下課後還要上完安親班補習二小時才回家,平日玩樂的時間有嚴格限制,媽媽管得嚴,一心要她出人頭地。她個子瘦小,但也很爭氣,經常考一百分,期中考,她有一科拿了九十九分,當場哭了出來。

「萱儀好厲害,上學期每科都考一百分欸。」小樹說。

「九十九分也很好啦,怎麼就哭了呢?會出錯很自然啊。」

「她媽媽會罵。」

哦。我理解那個年輕的單親媽媽,奮力支撐家庭,一心要孩子向上、翻身的心情。萱儀也沒讓媽媽失望,她樣樣功課都維持頂尖,連美勞作品都特地買了華麗花飾裝扮,很爭氣地代表班上到校外參展。這樣的孩子,玩耍時間自然就變少了,上小學後就很少看見萱儀,她多半在補習,但也一直保持很好的禮貌與教養。

上週一接小樹下課,問學校今天可有新鮮事,她想了想,說老師罵張玄課調皮、不乖,拿小樹作範例,這樣說著:「老師不要求你們功課要有多好,但做人要有品德。像小樹,成績也不好,但她很有氣質,也很友愛同學,這樣就好了。」

有氣質、友愛同學,小樹振振有辭、理所當然。我倒是目瞪口呆,原來小樹是成績差的那一個等級啊,雖然我早習慣見她作業本上的漏字、數錯,但真正面對她的「壞成績」還真令自小輕易以考試搏得讚美的我,不可思議。真的,課業有這麼難嗎?

期中考小樹得了九十二分、八十六分,我尋思著:「那你覺得你考得怎樣?」

「哎喲!有人考六十幾、七十幾欸。」很明顯的,她對自己的要求不高,但自我滿意度很高。

重溫國小課本,特別是部首的部份,真是難,一些用字也很難,小樹寫字漏東一橫多西一豎的,完全就是輕忽,不會的部份跳過去就算了,也沒發現同一份考卷裡,明擺著就有上部份的答案。

「你想不想考一百分?」

「還好啦。」她無甚大志地笑了,像是這個問題很無聊。

小樹的反應確實使我們自覺很無聊。但也忍不住想治治這個射手座小孩的粗心大意,我於是說出自己都沒料到的利誘:「如果考一百分,我們去吃牛排好不好?」

「啊~」小樹眼睛一亮,但隨又放棄:「不要一百分啦,九十分就好了,好不好?」

「不行,就是要你認真,考完要再檢查一遍。」我彆扭起來,忽然覺得不能再放任由她。

大樹向來主張「作錯就後果自負」的教育原則,不催不逼不強迫,但此時此刻,小樹耍賴不服的姿態,似乎勾動了為人父母的什麼緊張氣氛,我竟然,竟然親耳聽他說出:「說好了哦,考不到一百分,少一分打一下。」

我與大樹面面相覷,天哪,我們也變成這樣的父母了!

後來,小樹果然沒考到滿分,錯的都不算難,但就是錯。大樹也真打了,貫徹他的諾言,維持他的威信。但挫折感當下立即迴身鞭笞,我們背過小樹暗自發窘、不可置信:「怎麼辦?我一定不敢告訴別人,我們說出這種話來了,會被笑。」

總算嘗到苦頭了,成為自己意料之外的壞父母(儘管我已經找了個「讓你學習不粗心」的藉口)。那個真心欣賞並平和討論小樹49分考卷的媽媽,已在千山萬水之外,管教何其難,要耗費更大更大的力氣與時間,創造條件與對話,而我們都忙碌,竟只能使用了最懶惰的辦法。

唉啊。小樹的無所謂會逼使我們成為追著分數檢查的父母嗎?我們真敢誠心悅納她的潦草粗心嗎?

2009年9月12日 星期六

20060825(四)陪伴


我的假休在別人都上班的週一,所有可以有計劃性去逛的博物館、圖書館等都正值公休,小樹放暑假到中壢去,大樹趕著去辛苦作工,TIWA該打的仗暫告一段落。週一的我,過午起床,吃飯睡足沒人要你或不要你做什麼。這種假,最適合癱著,什麼正經事都不做。連閒晃都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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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正午,媽媽做完家事、看完連續劇(多半是前一晚已看過,下午又重播的,或者是舊戲重播),上樓來問我歌詞中的一個或多個生字,這是我與她最頻繁的互動,有時睡前、有時我剛下工回到家,她準備好歌本,一句句唱給我聽,確認那個字的發音,免得在外面與朋友唱時,唱錯了她又愛面子不敢問,多半就硬生生推回去說不會唱,回家再私下練習。多半,歌是閩南語的,有的字我會唸北京發音,但翻成閩南語就差遠了,她一再逼問,彷彿我這個讀書人怎麼沒把本份做好,連個尋常字眼也唸不準。有時候,她不厭其詳把錄音帶找出來,要我陪著從第一段一路聽到磕絆到她的那個生字石塊,要我辨識這個字眼的正確發音。

是的,那個被再三逼問且不容許我不懂的教學時刻,都是由媽媽一手主導控制的,她有她的節奏,全然不管你正在、或即將做什麼,她看似笑意盈盈謙遜發問,實則牢牢掌握互動程序,我經常要很有意識的壓下我的不舒服、不耐煩,且提醒自己別太快洩露我的壞脾氣。這是個,不過是個,態度鴨霸、但其實籌碼全無的老人,這裡沒什麼權威、壓迫,你的反抗或拒絕只會深深傷了她的心。媽媽七十幾歲了,每天清早就起床洗衣、拖地、自己找朋友娛樂、維持身體健康與化好妝仍十分亮眼美麗的模樣。這已是作為子女的我,最大的福份了。

我們如若對孩子的學習有驚喜、有耐心,難道不該等量、相稱地給予這個老人嗎?她也只有我了,只有我這個女兒能纏著、問著這樣的枝微小事,如若我都拒絕,她這樣心高氣傲,又能怎麼樣呢?

下午她喜滋滋上三樓來練歌,也拉著我一起唱,我隨意點了幾首歌,靜下心來看她、聽她。媽媽是做什麼事都顧著面子,每首歌都有她唱不好的緣由,她叼叼絮絮解釋著、笑著:「這條歌我今天早上才聽人家唱的,不熟...」唱了一半她又在間奏時繼續說明:「這個字我就覺得是歡迎的迎嘛,可是阿傾說是捧,我就感到奇怪,又不好意思問....」每首歌都有點背景,她也不管我的反應,笑咪咪地硬是要說,彷彿我是一個外人,她的禮數都要顧到。

自小我便知道媽媽不唱歌,她嫌自己的聲音粗啞、不悅耳,總說我們這些女兒都生了副「幼嗓」,細而高的聲音唱歌都好聽,而她是不行的,光是長得美、身材好,所以後來學了國標舞,一板一眼很認真順著拍子舞動,裝扮好了來展現她的風華。媽媽倒也不是風情萬種的人,她的美帶點稚氣與純真,要人家讚美了便開心立現,可不會主動勾動人的情緒或掌握全場氣氛,她比較類似花瓶,但真心為裝飾了現場而受到注目而高興,也不會嫉妒那更顯眼亮麗的人,反而是真心羡慕、深受吸引。

我想她在少女時期,也是很受歡迎的吧?她喜歡受注目,但不會搶人風頭,反而因著謙遜而能真心親近那更出色的人,這樣的「有一點比較、又不是太計較」的性格,是她在友朋中受人喜愛的重要特質吧。她不太在這上頭論輸贏,只要自己出場美麗就行,似乎不太重視誰比她好或壞。

可對自家人,她就不免嚴厲,那個嚴厲,與其說是什麼價值標準,倒不如說是她一貫的面子問題:出場要漂亮!我們六個女兒沒一個有她伶俐、美貌,說是會讀書也沒一個攀上高位、響亮的工作,這著實損傷了媽媽的面子,她總要一再重覆對人說:「伊小漢時,真巧真聰明,功課都考第一名的,那裡知道今天最沒出脫....」我一在場,她逢人就說,像是她解釋自己歌唱得不好一樣,也不管人聽不聽,就是要說,彷彿這樣就能扳回一點面子,我的暗淡現在至少曾有一個光輝的過去支撐著。

於是我總要忍受那怕我尷尬而笑著言不由衷的安慰:「不會啦,不會啦,伊現在也不錯啊....」。或者有人就真是好古意地認真建言了:「現在公務人員特考可以試試看啊,都有機會的啊...」

幸而我也是沒輸贏心的。這話過了就算,也只能當場笑意盈盈地扮演這個沒出息的角色,不慍不火,進退得宜。

我們母女作了四十年,事實上是聚少離多。十四歲父母離婚後,我們都跟了爸爸,媽媽的角色缺席許久,直到父親過世多年,母親北上,我搬回樹林與她同住,這七年才又接續共同居住的母女情誼。我很珍惜這樣的時光,不花太大力氣地、在日常生活中,零碎地陪伴她。

下意識裡,我忍不住把這樣的陪伴當作是對父親的一併償還。與父親共同生活的時候,我太年輕,全世界只看著自己,不懂得也不想要更靠近大人,父親又是這樣的自抑、自苦、沈默的人,他早晚都在學校兼了教職與行政職,我要上課要交朋友要寫詩,二個人好長一段時間竟是平行線般地輪流居住在一個大房子裡,後來我北上讀書,自視瀟灑,無一信無一電話,唯寒暑假才回家,連父親帶學生畢業旅行到台北前寫信告知我當天居住的旅館電話,我都不曾去探他。他的信永遠是「清明是否回家?如忙,不必勉強。」我從來沒勉強過,我在忙學生運動,忙談戀愛。

對父親的虧欠,似乎在陪伴母親裡,得到一點點安慰。

2009年9月4日 星期五

20090220造句


小樹的數學不好,也不打算學好,談數字就裝死。邏輯觀念還可以,但加加減減的簡單數術還是履見她偷掰指頭算,完全不取巧,也無以舉一反三,完完全全是個不機伶的老實孩子。

她的中文不見得差,識字不少,但就是潦草,作業胡亂寫,造句也很隨便。同一種句型反覆使用也不以為恥,慣常以「我就出去玩了」作終。顯見生活中也僅此一件大事,心心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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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看她小二上的作業本,我看到幾個很驚人的。

例如「…一…..就….」這樣的造句考題,猜想是源自課本裡的「我一見你就笑」之類的句子,小樹的造句是:「第一個新朋友就是你。」奇怪的斷句法,有點像是故意搞笑,但明顯是她沒搞清楚語意與句型。這到底是對還是錯呢?

類似不明脈絡的造句還有:「像….一樣」,這怎麼會難呢?像花兒一樣美麗,像太陽一樣溫暖,像鳥兒一樣自由…….我以為這根本是小孩學譬喻的基本款,幼稚園生就能朗朗上口才是,但小樹寫了個複雜的:「媽媽說她小時候和我很像,我們一樣。」

三個提示字都用到了,但你知道她完全在課程進行的狀況外。

(上課時,小樹你也愛發呆嗎?例如,窗外有樹影被風吹搖了….)

其他老實點的用詞造句,大抵是沒太多意外,除了看得出是因為不耐煩而撿最簡短的句子草草交待,有個「一定」的造句,已然是最後一題了,小樹的字忽大忽小,用力寫下:「我一定說到做到。」

我笑出聲來,真像個黑道大姐頭啊。

另一頁的同樣語源造句,她認真寫了個「希望爸爸一定可以找到木工廠。」雖然這個「一定」置放在句子裡明顯是個贅詞,但還是心意感人。那時大樹剛離了職,一心想在鄰近工業區找個小空間,弄木工坊。小樹平日不太主動和爸爸說話,但原來她默默觀察著,把大樹的願望放在心上。

還有一個同樣感人的,關於「原來」造句。小樹這樣寫著:「媽媽好辛苦,原來他有好多工作。」這個原來也承接得不漂亮,有點多餘,但終究是小樹的心意,唯書寫時悄然湧現。

東埔第四封信


各位朋友:

8/29、30 兩天,我們一行九個人(七位大人、兩位小朋友)已將各位的捐款送至東埔,
(捐款給史金龍一家:146,200元,東埔布農文化促進會:20,000元,明細請拉到最下面)
這兩天的行程很感謝朋友盛義特地從宜蘭開來四輪傳動的車輛載我們一行人至東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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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東埔的這兩天,除了將捐款交給促進會與史金龍家人外,也四處看了受災的情況,
至於部落一直以來與當地漢人財團、國家公園的抗爭,以及保留地的問題,
雖然與部落族人聊了許多,但因為有著複雜的歷史與脈絡,在這裡就不敘述了。

以下就使用照片為這兩天的行程進行簡單的報導,讓未能同行的朋友也能有個大致的了解。

底下這張照片就是台16線坍塌的路段,史金龍的兩位兒子俊豪、俊傑的車輛就是從這裡掉落溪流的。
這裡原來是四線道,照片中看到車輛行走的兩個線道是使用貨櫃搭建的臨時便道,目前這個路段也正在進行搶修的工程。


我們到了水里之後到市場採買(主要是買肉品,布農族不吃肉沒有力氣),也遇到許多從部落出來採買的族人,
水果好貴,買了二顆小西瓜竟要價將近三百元,但山上的朋友都很開心有西瓜吃。

從水里接台21線到東埔的路上,有兩個路段嚴重坍塌需要高繞產業道路,
但因為我們實在太緊張了(因為道路很陡)以至於忘了拍照。

到了東埔之後,美秀(照片中的左方)與她的先生治中(照片中的右方)先將我們安置在部落教室,
然後便帶著我們到部落四處看看。

災後三週,好不容易才在斷裂崩塌的山壁中又挖出新便道,族人們都急著去搶收萎爛大半的農作,
同時現在因為剛好是採茶的季節,部落裡頭的人很多都去當採茶的臨時工,或者趁著道路剛剛搶通,
趕緊採收快熟透的農產品送下山,或等盤商的貨車來收。
(我在木松家前遇到他與太太正在整理採收的辣椒,但因為拖了好幾天才採收,
只能勉強整理出四箱辣椒賣給盤商,其他太老或是已有點枯萎的辣椒只能送人或是留著自己用了)

底下這張照片是目前東埔一鄰部落車輛可以出入的道路,坍塌的山壁掩埋了原來的道路,
原來的道路路基也已經流失,不知何時才能夠搶通?

這個吊橋是風災期間部落唯一可以出入的地方,吊橋是通往五鄰部落(溫泉區),
原來是設計給遊客行走的(從溫泉區走到一鄰部落的生態保育區),沒想到這次風災成了居民唯一對外的道路。
現在國中小開學了,國小學童也只能從這裡走到國小上課。

下面這張照片是美秀告訴我八八水災當天沙里先溪堰塞湖形成的地方,潰提時沖向部落的下方,造成部落地基流失。

這是部落對面崩落的山壁,掩埋了不少人正在開墾的農地。還好下方沒有住戶,只有幾處農舍,沒有造成傷亡。
這片山壁並沒有任何開發,過去也從未曾有崩落的紀錄,這樣突然的崩落讓部落的居民人心惶惶。

我們到部落的墓地找萬壽(促進會現任的會長,照片的右方),他正在幫忙建造俊豪、俊傑兩兄弟的墓地,
照片中的左方是兩兄弟的妹妹。

目前俊傑已經下喪,俊豪的遺體則尚未找到,但家人希望將他們兩人安葬在一起,所以建造墓地時,先保留了俊豪的墓地。

在萬壽忙完之後,我們與他一起到史金龍家中拜訪,並將大家的捐款及捐款者名冊交給他們。
沐子也說明從1999年工傷協會等團體協助史文秀職災傷亡的過程,及此次捐款的來源與募款的過程,
金龍一再表達很感謝大家的幫忙,他的太太則默默流下眼淚。

教會長老史金鐘(金龍的堂哥)後來也來到金龍家,很感傷地談到兩兄弟的驟逝。
金龍這一年痛風越來越嚴重,不久前腰部才開過刀,目前不良於行(治中旁邊的拐杖就是他的),整個人也瘦了一圈,
回想起幾年前他活蹦亂跳,常常愛亂開玩笑的模樣就不免令人感傷...
(照片由左至右依序為我、盛義(坐在屋外)、烏麗(文雄的太太)、治中、金龍、史金鐘、金龍太太)

第二天,請治中開車帶我們到部落對面的沙里先林道看看,因為我想看看部落後山崩落與地基流失的情形,
但車才開到一半,同車的友人便已經嚇得想要回頭,因為道路坍塌得相當嚴重,不少超過60度的陡坡與下坡,
坐在前座的我都不免頭皮發麻、兩腳發軟,但因為根本沒有迴轉的車道,只能一路往前。
也就是說,這兩天來部落居民一早出門搶收、採茶,都是車行在這樣危險陡峭的泥土路上!

底下這張照片是車行在60度的陡坡,只是照片實在看不出來當時的驚險!

底下這張照片是被潰提的堰塞湖沖蝕掉的部落地基,已經相當靠近上方的部落了。

這張照片則是部落後山崩塌的山壁與走山的情形,也是風災當晚部落居民嚇得趕緊避難至部落教室的原因。

這兩天不斷地與部落族人討論到山坡地開發的問題,許多人面臨著年年被開罰,繳不出罰款就要坐牢的窘境。
雖然這次在部落看到崩落的山壁並非是開發的農地,但部落居民也會擔心因過度開發造成山林的破壞。
原住民擁有的保留地又大部分是山坡地,過去雖然有造林的補助,但非常低,根本不足以養活一家人,
現在則是沒有了補助,可執法又更嚴格(有的甚至還要兩罰~林務局、國家公園或是台大實驗林),
但林務局出租給漢人的山坡地,漢人更大規模的開發,可是卻不用受罰!
有人很氣憤的說,乾脆將每年編給林務局與國家公園的預算給原住民,
讓原住民去保護山林,可能比那些公務單位要有的多,因為還有誰比他們更了解山!

好了,我的報導就簡單至此,重要的是已順利將各位的捐款送上山,有機會再向大家報告。


競中
2009-08-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