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1月5日 星期五

說故事














20021021





相片是二歲時的原住民遊行。



小樹喜歡聽故事。


任何時候、任何場所,不管她正哭啼著、吵鬧著、生氣著、悶著....,只要我說:「來,媽媽說個故事給你聽。」她立即著了魔似地停止一切行逕,乖順地走過來,窩進我的懷裡,就緒聆聽。


多半,我便邊說邊想著順口編一段有人物有情節有對話的小故事,有時長有時短,有時挺有心機地把她剛才不聽話的情節編進去作為「警世教材」,有時很打混的光是個情境描述就「大家就很快樂了!」,她從來不挑,只會要求展延:「還要一個故事!」


我於是也學會了,說之前會先聲明,「今天只講一個(或二個)故事哦!」訂好遊戲規則再進前,她倒也不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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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有時,我問她:「說什麼呀?」


「說….小紅好了。」


小紅是曾經出現故事裡的一個小女孩。


「啊不,說貓咪的故事好了。」小樹說。


於是我們就說了貓咪,還有其他,以及其他。


爺爺說:「哎呀她一要我說故事,我就頭痛了,我不會說呀!」


啊?就隨便說呀....


這才想起來,說故事於我,向來是這樣容易,不必想。小學時回家的路隊,我作為路隊長,可隊伍一出學校五十公尺,立即自動轉成橫排,同學們急急嚷嚷要我:「再說一個故事!」而我有時說著書上看來的,有時自個兒胡亂編,也就一路到了家。


還記得那時偶有假日到吳明家作功課,我貪看她家訂的、不常在鄉下地方見到的國語日報,而她每要上廁所,就要我坐到廁所外的短凳上,「說一個故事給我聽!」吳明總是這樣說。


奇怪記憶中那多半是午后時光,她們家不知為什麼都沒人在,就二個小女孩,在結構長條形的眷村老房子中廊,廁所旁有個不到一坪方大小的透天小空間,種著一株桂花,陽光斜撒進來,我說著說著就出神了,似乎故事從來也沒有講完過,但吳明也不會計較,洗完手我們再一起回客聽,她作功課,我看報紙。


國小高年級一直到國中的那段時間,暑假裡我經常帶著附近的孩子玩耍,特別是年輕愛賭、又常離家的林媽媽家,有三個孩子,經常沒人照顧,姐姐偶而還會找我一起去林媽媽嫁洗米煮飯、幫小孩梳頭,這也很符合她自小展露的乖巧、懂事、有愛心。我多半是跟著打雜的。開始我獨力、主動發展出來的照顧孩子們的方式,似乎就是黃昏時坐在巷口雜貨店前的木椅上,孩子們一圈圍著我,聽我說一個個詭奇的故事。


何以說是詭奇?記憶中,那似乎是我開始很有意識編織複雜故事的開始,孩子們都上學了,不好以簡單的情節打發,我的故事總也說得很長,一直到媽媽們都來喊人了才散場,說好明天再續。如此說書生涯進行了好一段時間,直到我開始唱作俱佳把長髮披在臉上嚇得小君都哭了。


小五開始在課堂上寫愛情小說,我想都是這些說故事的延伸吧?一直到二十歲開始參加社會運動以來,回頭看這十八年,似乎再也沒胡說八道的力氣,偶有的書寫也多半以記錄運動中的人事物為主,這麼多精彩的生命都來不及寫下來了,哪有時間天馬行空?


面對小樹,我才發現說故事的能耐原來一直沒褪去,一直在,我們的床邊故事也就像河流慢慢流淌,讓小樹隨意走來喝水消暑,清涼自在。而我們也習慣了:「好吧,換你說一個故事。」


「你要聽什麼?」


「嗯,說一個貓咪的故事好了。」


她常常點餐,有時是「石頭」、「電話」、有時是「小熊」或「巫婆」,生冷不忌。所以我也可以點,天馬行空:「那你說一個,太陽的故事好了。」


這是我們的故事工廠,頭尾都可以無限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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