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822
台日
娼妓、檳榔西施、同性戀者、愛滋病患者、搖頭丸使用者
…..
都背負著著社會污名的印記。
「正常」的人站在安全距離外,或寄予同情、或沆瀣一氣,私心裡多少暗自慶幸沒被污名掃到。即便在撼動主流價值觀的台灣社會運動中,同樣集體走上街頭,也只有公娼與愛滋患者要戴上面具,在勇敢爭權益的同時,還要耗掉更大的的力氣反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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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CA
桃園廠關廠十年後,爆發了廠區土壤、地下水嚴重受污染的環保問題,調查結果顯示,離廠一公里的井水中,三氯乙稀、四氯乙稀的含量,仍較法定標準值高出
20
至
1000
倍!隨後,就有一個、二個
…..
上千個前
RCA
勞工證明集體罹患各式癌症。
1999
年,我們協同
RCA
罹癌工人組織自救會,至各大部會、美法駐台辦事處抗爭多次,讓台灣社會不得不面對有機溶濟的長期職業病問題。每年,
RCA
自救會都有罹癌的勞工陸續過世,這場長期抗爭,工人們戰得辛苦,卻理直氣壯,不讓跨國企業賺飽了就跑。
但即便是這樣理直氣壯的抗爭,還是有一次在勞委會前的集體行動歷經污名罩頂的掙扎。行動前夕,我們跑遍便利商店買了數十個口罩,連夜趕製書寫血紅色問號的口罩,好讓女工配戴、遮面,只因為我們的訴求是針對廠內驚人比例的女性罹患乳癌、子宮癌、卵巢癌!
癌症可恥嗎?不,然而失去乳房、子宮、卵巢的女人,
隐
形地背負著「不是完整的女人」的社會污名!深受工業污染導致荷爾蒙失調、罹癌所苦的中年女工,還要承受有口難言、自責、自卑、深怕被左鄰右舍「知道」的社會污名。
那次抗爭,娟姐特地拿來一張放大的裸胸照,畫面上的臉部作過特殊處理以隱其真實面貌,但她切除雙乳的身體卻成為有力的武器,控訴勞保條例排除乳房及四十五歲以上婦女的子宮、卵巢的殘廢給付。相片上裸露、平坦、略見疤痕的女性胸部令觀者心驚、不自在,而戴著問號口罩遮掩面容的娟姐,陳述化療的折磨、身心的創傷,痛哭失聲。
裸露的是痛處,掩飾的是污名。是誰把口罩套在受壓迫的人臉上?面對不義政策,我們可以據理力爭;但對無所不在、無以言說的社會污名,卻只能迴避、遮掩、潛伏前進。
「污名」是外來的、強置的、人為的,是掌權者對「異己」的懼怕與控制,是資源所有者對社會的分化與排除,是強勢者藉以鞏固地位,打壓弱勢者的符咒。漢人對原住民進行資源搶奪時 ,順帶給後者貼個「骯髒, 隨便,懶惰,不負責任」的標籤;而一夫一妻制的異性戀霸權,則操弄整個社會對同性戀「變態、有病、不正常」的烙印;資產階級結合父權體制,壓低女工薪資的同時,還以「低賤、沒知識」合理化剝削關係;東南亞籍勞工來台擔負低階且粗重的工作,卻被媒體及政策型塑為衛生習慣差、危害社會治安、各種疾病帶源者。更不用說,前台北市政府以痛斥公娼「不自愛、沒羞恥心」的罪名,來掩飾廢娼過程的粗暴與草率。
階級、性別、職業、種族、性偏好等,都是統治階級操作「污名」的告示牌。各式污名如同烏雲一般籠罩在弱勢者的頭頂,迫使其隱身噤聲,不見天日。而不能在陽光下生存的弱勢者,缺少成長壯大的養分,更加註定其弱勢處境,不得翻身。被污名化的人,統治者若不是禁絕消滅,就是輔導管制。而不論是滅還是管,都是要弱勢者否定自我,自輕自棄,在污名下乞憐求生。
從歷史來看,污名是特定時空下的產物,背後都是「有人獲利,有人受害」的操作邏輯。如殖民國對被殖民住民的次等化,美容工業對肥胖者的醜化,聯考制度對放牛班學生鄙視,執政者對異議份子的撲滅等。
污名可能是一時、變動的,如昔日的政治鎮壓,今日的選舉光環;又如昔日歡慶冥想的藥草,今日的毒品。更多的污名是長期依隨著私有制所衍生的各式生產及家庭制度而來,如黑手、外勞、不婚女、不孕女、小白臉
….
等,而所有因為自身條件與主流不一致,相對被置放在邊緣、弱勢的人,都不應因社會一時的污名而招致基本人權、工作權被無理剝奪或打折。
污名是可以破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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罹難者的污名歷經四十年才得以平反,而國際婦女節的由來,正是來自長期被視作低下、愚昧的基層女工,百年前的一場勇敢抗爭!台北市公娼的抗爭,引發社會對性工作者、性產業政策的討論;同志運動的彩虹旗幟,已飄揚在年度同性戀遊行的嘉年華上,令異性戀者坐立難安;百餘名
RCA
罹癌女工就算戴著口罩還是堅持站出來,也成功地迫使勞委會修改勞保給付,讓乳房切除自
2000
年九月起正式納入殘廢給付。
污名就此全面平反了嗎?當然沒有,但行動中,參與者的反思與社會的撞擊,都在一步步鬆動污名的緊
锢
咒。集體行動是受污名者唯一的平反出路。唯有在集體中認同自我,在行動中洗刷污名,才有機會撥開烏雲,在平等的條件下,有光有影地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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